十四听她问的是这句话,本能地就想幸灾乐祸外加落井下石一番:“这还用说么,当然是没……”
谁知话未说完,就听到白梼闷哼了声,仿佛说话,可实在含糊不清。
凤枕却抬头喝道:“十四弟!”
十四一怔。
他很清楚自己的蛊毒何其厉害,看白梼的反应显然已经是蛊虫噬心了,没有任何人能经受这种痛苦,多数都会发狂,或者直接疼死过去,而后者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十四就曾经目睹过一个蛊毒发作之人,因为熬不过那令人发狂的痛苦,竟生生地把自己的胸剖开,活活地将心掏了出来。
但是如今白梼居然……还能保持清醒吗?
那这个人的意志力、或者说耐力,竟是何等的强大。
就在十四发怔的时候,慕容凤枕道:“十四弟!别……”
十四抬眸看向凤枕,却见他正向着自己摇头。
他看清了凤枕的眼神,那是满满地惊悸跟忧虑,而且这份惊忧,是向着金钗儿的。
十四本来因为激怒,忘乎所以,所以想说出绝情之话。
这会儿看到凤枕的暗示,突然间像是明白过来。
而金钗儿仍是淡淡地问:“你说‘没’什么,是没救吗?”
她的语气有些过于平静了。
十四的目光瞟过,落在了那发簪的尖儿上。
他本以为金钗儿是要跟自己动手、逼迫他救白梼,他心里甚至连拒绝以及讥讽的话都想好了。
但是此刻他突然发现,那发簪尖锐的一端不是冲着自己,而是……向着她自个儿的心口!
原来是这样。
只要他回答“白梼没救”,这个家伙恐怕就会毫不犹豫地自我了断!
在看懂这个细节的时候,十四的浑身上下“嗖”地掠过一道寒流。
“你!”他震怒起来,比被金钗儿扇了一巴掌还要震惊,比以为她要对自己动手还要愤怒。
他可以接受金钗儿对他拳打脚踢甚至刀剑相向,但却不能接受她对她自个儿动手!
就在十四想要制止金钗儿的时候,她后退一步,冷冷道:“你不是想要我死吗?这样岂不如你所愿?甚至还一箭双雕呢。”
“闭嘴!”十四怒喝。
两个人的对峙,给凤枕的一句话打断:“他不行了!!”
原来两人说话的同时,鲜血不停地从白梼口中流出,炙热的血液把凤枕的手都湿透了,从鲜活变得粘稠且让人窒息!他从未有过这样慌张无助之时!
这边十四本在心头煎熬,听到这句又看看金钗儿不为所动毅然决然的脸色,他简直要将牙都咬碎了:“混账东西!”
愤怒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却是妥协之意。
十四冲到床边,先嗅了嗅气息,一翻手,将一颗药丸拍入白梼的口中。
让凤枕将白梼放平,十四又迅速封住了白梼身上几处穴道,闪电般拿出一瓶特制的药膏,在他胸口的天鼎、气舍、不容、承满等几处穴道涂了。
最后他回头瞪向金钗儿:“你还不过来?”
金钗儿正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闻言果然走上前来。
十四从随身的一个布包里抽出一根褐色的细针,叮嘱道:“我要你用这个刺他的檀中穴,要小心,只有一次机会。”
金钗儿虽看似平静,但那是豁出一切的绝望带来的平静,突然见十四改变了主意,她伸手将针接了过来,小手却一直发抖。
十四盯着她道:“你不是想救他吗?这只有你能做到!不想他死就一次功成。”
话音未落,金钗儿咬住唇:“我知道!”
白梼生得高大健硕,肩宽腰劲,简直无可挑剔,万中无一。
又因常年习武,胸腹的肌理甚是分明,但此刻这堪称完美的劲健身躯正一动不动地躺在众人之前,甚至连心跳都微弱之极了。
真正的命悬一线。
金钗儿接了针在手,即刻发现这针并不是银质,也不是金针,质地非常的古怪,而且看着甚是细弱,极易折断。
她定了定神,细一端详,更加愕然!此刻她才明白这哪里是针,这明明就是“药”,只是做成了针的模样!
怪不得十四叫自己动手,怪不得说机会只有一次。
这根本是药的材质,若力道不对折断了,或准头失衡,这药送不到檀中穴,自然无效。
惊疑地看向十四,她的汗流了出来,手指间的“针”几乎都滑腻起来。
原先不管救人还是杀人,金钗儿几乎都是干净利落手法果决,但这次她迟疑了。
凤枕焦急道:“怎么了?”他自然不晓得这针上的玄机。
十四则盯着金钗儿,这次,他把救与不救的选择权交给了她自己。
就在生死攸关之时,原本几乎失去反应的白梼突然喃喃低语了一句。
三人的目光都看向白梼,而三人的眼神各异。
“钗儿、”鸦雀无声中,只听白梼低低的:“别……”
——“钗儿,别怕。”
这是白梼人在半昏迷之时说的话。
金钗儿的耳畔嗡地响了声,然后却又归于沉寂。
泪涌出,又消退,金钗儿屏住呼吸,她拈着那根药针,几乎没有细打量穴道所在,便毫不犹豫地挥针刺落!
她本来就从无失手的,何况她对这具身体也并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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