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慕容夫人道:“是凤枕说这出戏热闹有趣,老太太必然爱的,所以把那个换了。不知可如老太太的心意么?”
张老夫人笑道:“还是凤枕懂我的心。这个很好。大过节的就该热热闹闹,快快活活的。”
此刻戏台上那假冒的美猴王打杀了唐僧,做下许多祸事,众人都以为是真猴王所做,纷纷指责,金钗儿起初只是单纯地爱看热闹而已,看到真猴王给众人围攻,抓耳挠腮百口莫辩的模样,心里便有点恍惚。
她不由想:“如果我也像是这戏文里一样,做坏事的只是六耳猕猴,而我是真的孙悟空就好了……”那样的话,之前那些“金钗儿”所做的坏事自然跟她无关。
可又一想,忙摇头:“不不,如果之前的金钗儿是六耳猕猴,我是孙悟空的话,那、那我岂不是不能嫁给白大哥呢?”
她越想越有点害怕,便左顾右盼,却不见白梼的影子,于是找了个借口起身退了出来。
向门口几个丫鬟打听了几句,才知道白梼半刻钟前才离开,金钗儿急忙顺路追过去,过了穿堂入角门,将到风雨连廊,突然听见前方有人说话:“你当然知道我点这出戏是什么意思。”
有点耳熟,原来是慕容凤枕。
金钗儿本以为自己追错了人,正犹豫要转身,便听见另一个声音冷然道:“就知道你用心不良!”
这个、竟是白梼?!她的脚步陡然止住。
第31章 你不是什么替身
那个什么《真假美猴王》, 虽看似是凤枕明白老太太的心意,实则是他故意的点了这个戏,特给金钗儿看的。
他知道金钗儿虽看着单纯, 却并不是那种蠢笨之人, 虽不至于立刻明白过来,但总会存一点怀疑在心里的。
然而凤枕的用意别人不晓得, 白梼却是再明白不过的。
他本来就提防着慕容凤枕,倘若此人安安静静不作妖却是不正常的了。
只听凤枕道:“大表哥, 你先不必生气, 我只是想问你一句, ——难道你想一直这么瞒下去?”
白梼道:“我的事跟你无关。你也没有置喙的资格。”
“我并非要管你的事, ”凤枕道:“我虽然不懂你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认她,但你有没有想过, 这对她而言也并不公道。”
“你跟我说公道?”白梼冷笑。
凤枕道:“我又不是替自己叫屈,你难道不知道?她一心以为她是之前那个,以为她做了多少的恶事, 她觉着自己是个大恶人,因此甚是负疚, 比如今日后院里登儿所做, 其实跟她毫无关系, 她非但给殃及其中, 甚至还救了那本该死去的母子, 她明明做了善事却并未觉着欣喜, 因为她认为是她种下的恶果。这么对待一个本来无辜的人, 公道吗?”
夜色中,白梼目光冰冷如水地:“这对她而言的确不算公道,但是这话别人可以说, 独独轮不到你开口。”
慕容凤枕苦笑:“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有私心,也因为你居心叵测。”白梼早就看穿了凤枕:“口口声声你说对她不公道,像是要为她好似的,实则如何?只怕还是为你自个儿吧。”
凤枕心头一震,慢慢咽了口唾沫。
白梼毫不留情地道:“你本也是恶迹斑斑,很不必再说这些冠冕堂皇自诩正义之词。而且,你说她不是原先那人,那么她又是谁?”
这把凤枕问住了,他因为要追查金钗儿的真正身份才也去了留歌坊,可惜这丫头竟神秘之极,竟然无人知道她的来历。
白梼本不想跟凤枕废话,但除非杀了他,否则的话,指不定他又如何。倒要断了他的念想。
于是太素继续说道:“你不知她是谁,从何而来,又怎知道她以前是做什么的?是何身份?你想告诉她她不是原先那个,是不是也想告诉她翰林院许厂的事?那案子的手法介于正邪之间……却极其精妙匪夷所思,你自然清楚,何况如今出事的是许编修,焉知此外还有没有别的受害者?”
慕容凤枕的脸色变来变去:“原来、原来你觉着她的身份非同一般……甚至……”
不等凤枕说完,白梼已经打断了他的话:“经手各色刑名案子,如今身为大理寺少卿,还能如此天真,你倒也让我很是意外。”
凤枕可以给白梼打,毕竟差不多习惯了,但给白梼当面揶揄嘲讽,却还是头一次。
他的喉咙发痒,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声。
原来慕容凤枕觉着金钗儿单纯善良,不是以前那个小贱人,加上他又有私心,所以蠢蠢欲动地想揭破此事。
但听了白梼的话突然提醒了他,他如今所见的只是个失忆了的金钗儿,一手针法出神入化,说句能够起死回生都不为过。
但毕竟还有许编修的案子悬挂在前!正如白梼所说,这作案手法匪夷所思而非正非邪,如果真是金钗儿做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因为对于留歌坊朱姬的义愤、以及践朱姬之约?还是……另有隐衷。
无可否认的一点是,金钗儿做起来得心应手甚是熟练,熟练到让凤枕生出一种错觉,就仿佛她之前也经常做这种事似的。
他起初把金钗儿当作先前那个万恶不赦之女子,百般鄙薄,及至发现认错了人,就如当头一棒。
正是因为这种猝不及防地变化,在凤枕心里不知不觉地竟有了极端的黑白之分,之前那个毫无疑问是黑的,那现在这个丫头则是纯白无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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