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梼心头一动,便跟少楼低语了一句。
少楼有点迟疑,可他很相信自己的兄长,于是便先退了。
那边金钗儿也看到了白梼,顿时满面笑容走了上前,丫鬟跟嬷嬷们行了礼,白梼就跟那两个老嬷嬷道:“你们先回去吧,我陪钗儿回房。”
两个嬷嬷知道老太太巴不得他们两个赶紧成亲,何况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倒也不必在乎这些防忌之类,便含笑答应着先去了。
新燕那边就也退后数步远远地跟着,并不靠前。
两人往前而行,白梼便道:“你先前怎么没有在老太太面前挑明?”
金钗儿道:“挑明什么?难道我要老太太说,你们二爷要害死我?老太太那么大年纪了,我怎么能不识好歹吓唬她呢,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何况我才回来,干吗要做这种类似挑拨离间、犯众怒的事儿呢。”
白梼心里有些动容,面上却淡淡道:“是啊,是我想差了,你向来都是这么聪明伶俐。”
金钗儿道:“大哥,你这是夸我还是在嘲讽我?”
白梼不答反问:“你自个儿觉着呢?”
金钗儿笑道:“我才不会自找不痛快,我就当你夸我呢。”
她笑的无心而自在。
白梼的脸色依旧讳莫如深。
金钗儿瞧瞧他那很正气的两道浓眉,真想伸手去描一描,便笑道:“大哥,你生得这样好看,干吗整天心事重重一样,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我可从未见过你笑呢,你笑笑好不好?”
白梼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金钗儿叹了口气:“老太太说你以后会不同,到底怎么个不同呢,我可想不出来。”
白梼深深呼吸,却嗅到一点淡淡地药气。这味道有一点熟悉。
凝神回想,好似是那日在街头把她抱起,她身上就是这种药香气,只是当时心神大震并没在意,现在才回想起来。
这清淡出尘的气息,却跟四年前的那个金钗儿决然不同。
白梼回过神来:“你真的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吗?”
金钗儿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好好地我为什么要说谎呢?”
白梼道:“倘若你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只怕你恨不得说谎。”
金钗儿停了下来,半信半疑:“我、我以前真的那么不堪?”
白梼居高临下,盯着她这双极好看的丹凤眼。
他想从这双眼睛、这张脸上看到伪装的痕迹,他的目光像是鹰隼一样锐利,可以从万丈高空看到地面的猎物,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在面前这个人的脸上眼中,他竟找不到一丝破绽。
这丫头的眼睛透着惊愕跟焦急,眉头微蹙,两瓣樱唇因为吃惊而半开着。
白梼的目光不禁在那微启的樱唇上流转了一会儿,终于艰难地移开。
他看了眼金钗儿身后的新燕,垂眸淡声道:“你要真想知道,也不难。”
说完后,白梼后退一步,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金钗儿回到房中。
画阁忙捧了熬好的药来,道:“可巧就回来了,我还想叫人去请呢。这药才熬好了的,凉了就没有用了。”
金钗儿不忙喝药,打发了画阁退了出去,便对新燕道:“我有话问你。”
新燕略觉忐忑:“是。”
金钗儿道:“你跟我说句实话,不用怕,我绝不会怪罪你的,我先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虽然说是老太太那边的,但正因为是那边的人,消息自然灵通,你知道的不管真假,好的坏的,我都要听。”
新燕脸色变来变去:“姑娘……”
金钗儿焦急道:“叫你说你就说!你若不说,你就回老太太身边去,我也不用你伺候了。”
新燕皱着眉,终于苦笑了笑,说道:“姑娘,您何必逼我呢。这叫奴婢一个下人,要怎么开口?”
“实话实说,有什么开不了口的。”金钗儿觉着伤口处真的疼了起来,磨牙说道:“你们一个个对我恭恭敬敬,说我脾气好又受宠,怎么……还有人说我心肠歹毒不择手段呢?我只想听实话,只想知道哪一种说法才是真的。”
新燕回味着白梼离开之前的那个眼神,深深呼吸,她心里有些明白了。
慢慢地,她抬头看向金钗儿,半晌才说道:“姑娘,我们哪里敢说您半句不是呢。因为……当初您也曾这么试探过伺候您的丫头,那丫头却也心实,便说了句‘姑娘的脾气有点急’,然后……她就给赏了十个嘴巴子,打的牙齿都掉了,还给赶出了这屋子。”
“什么?我、我干的?”金钗儿瞪圆了双眼。
“您自然不必亲自动手,叫底下的人干就是了,”新燕继续说道:“我当初是老太太那边的,的确也风闻了些话,竟都是姑娘如何惩治丫鬟们,只仗着老太太疼惜,而姑娘又很会哄老太太欢心,便无人敢多话……直到有一次、死了一个丫头。”
“死?”金钗儿窒息,磕磕绊绊地问:“怎么死的?”
新燕道:“府里的人只说那丫头是在……今日奴婢找到您的那蔷薇园,失足落在湖里的,可是私底下又有些议论,说是……”
“是怎么样?”
“是那个丫头惹怒了姑娘,给姑娘推下去的!”
新燕说完后,冷汗却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她本来是不敢说这些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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