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去上学的时候,他的头发需要定期打理。
但是整整半年的时间,世界一片混乱,只有对于神明的崇拜逐渐高涨。
他一直待在家里面,头发也渐渐变长了,没有来得及去剪。
一开始见开普勒的时候,好像还会被嘲弄‘你跟个女孩子一样’。
现在却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了。
他把怪物领出来之前,刚刚从御影那里离开。
身上也穿着在那个宫殿里面一定要穿的华服。
上面的刺绣图案已经看不分明了,好像有竹草,或者各种各样的名士风貌。
但是现在,和服仿佛已经吸饱了来自于人们的血气一样,开始变得黯淡,逐渐融入黑夜。
月光落在他披散着的发丝上面。
“……”
身后的官员不自觉屏住呼吸。
那个瞬间,他的发丝看起来并不是黑色的。
也不是月光的银白。
而是在光线流转之中,变成了一种泛蓝的,带着妖气的颜色。
又可以听见水轻轻激荡的声音。
但这一次并没有发生海啸。
在百谷泉一的脚下,人们的血勾连到一起,组成一个水泊。
水泊的边缘一直淌到了他的脚边。
少年不为所动。
他的眼睛映衬着里面的景象,却不像是御影一样什么情感都没有。
这种时候如果他真的完全面无表情,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反而会让人放心。
因为逃避本身就意味着他还会在乎。
但是让官员感觉到毛骨悚然的——让他忍不住,像是觉得冷一样的握住自己手臂的,是百谷泉一并没有逃避。
他看着里面的景象,若有所思。
半垂的眼睛里面,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思绪呢?
所有家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在面前,这种时候到底要想些什么样的事情,才配得上这种景象呢?
但他最后什么都没有做。
他看着,一直到最后一个人死去。
到最后一个人过来,拉着他的脚踝请求饶命。
他先是请求,后是咒骂。
说为什么要让你这样子的人出生?
百谷泉一就这么看着。
现在他算是孤家寡人。
虽然统领着御影相关的一系列贵族随从。
但是百谷家的人基本死伤殆尽。
里面有些人是真的应该死的——能够如此位高权重,那要是用普通的宪法来约束,十有八九都得被枪毙。
因为位高权重本身就意味着要做一些坏事。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跟那个村庄有关。”
宫内省的人们窃窃私语。
他们都能够猜到那天晚上的惨剧到底为什么发生。
让御影的恶意造成的怪物去杀死他们,本身就有意义。
像是在仪式里面不能够用子弹,而必须得用特制的匕首把祭品一刀穿心才行。
“但这算是什么?”
他们有些人对百谷泉一很是鄙夷。
鄙夷之后又是深深的畏惧。
“在中国的古代,的确是有罪臣之子为了赢得帝王的欢心,把自己全家人都送上斩首台的。”
“但是用那种方法…”
“用那样子的眼神!”
“那就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了。”
百谷家的人,死在那个晚上的人们,不是全部都跟那个村庄有关系的。
“要不然早就被咒杀而死了。”
“更多的人只是漠不关心。”
“可能他们没有阻止——不要说他们不知道了,就算知道,就算信息传递到那里,听说过啊,家族里面有些不孝子弟,在某个小村庄里面闹的非常厉害,也会漠不关心。”
“但毕竟没有做什么错事!”
“可他们依旧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一个接一个的把血流出来。
像是献给神明(御影)的祭品。
神明接受到那些祭品的时候,到底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呢?
人们窃窃私语。
每个人都在期待着随后御影的转变。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但是人们可能会觉得有些失望。
因为当天,在血祭开始的时候,御影并没有亲临。
他们只知道在那之前,非常前面,甚至是御影还没有女神的神格,而只是一个孱弱的少女的时候,她因为受到了伤害而变成了这样子。
在那之后也没有怎么开口说话。
“那看来是失败了?”
“还以为那位大人能够开心一点。”
贵族侍从们交头接耳。
在这个任何现代科技都无法进入,就是为了保证其‘清净性’的宫殿里面。
只有对其他人的恶意,和口口相传并且在传播途中不断扭曲的谣言,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也不见得。”
有人神神秘秘的说。
“还是有人拿到了好处的。”
和室内寂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表情都好像是突然提到了一个恐怖的名字,或者突然回想起了某个晚上做的噩梦。
但是随即,比先前的讨论热烈三倍的笑声回响在和室里面。
像是在嘲笑那个拿到好处了的‘有人’。
百谷家的下任家主——现在可当不起家主的名字了,他家里面除了仆人之外,所有能够派得上用处的成员,也就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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