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到人,听筒里是林盛南的笑声,低沉悦耳,仿佛胸腔都在震颤。
过了很久,他才止住笑声,淡淡道:“不逗你了,让我看看你。”
江尔雅在桌下掰扯着手指,盯着桌面上的手机,有些不信,“真的?”
“嗯。”停顿了会儿,林盛南低低地说,“你要是不愿意,就拒绝我。”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令人信服,“你也不用每次都迁就我。”
他嘴上一直在教她如何拒绝他,可是行动都是反的,他们在一次次推拉中,靠得更近。
江尔雅拿起手机,画面恢复正常,几日不见,他的脸颊似乎更瘦,眼底有淡淡的乌青,看上去很累。
她忍不住问:“你的事很棘手吗?”
林盛南点头,“嗯。”
“那……”江尔雅迟疑,“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林盛南难得没反对,他靠在沙发上,眼睫低垂,似乎随时都能睡着,声音也开始含糊不清,“好,我休息会儿。”
屏幕中,林盛南的头微微侧移,搭在沙发后的靠垫上,隔着听筒,还能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声,江尔雅没切断视频,将手机摆在桌上,去吹头发。
等她收拾完后,林盛南稍微清醒,又同她说了会儿话,他模仿两句伦敦腔逗她笑,同她说伦敦喜怒无常的天气,延绵不断的阴雨,辜负了大片温柔而美丽的草地。
可是当地人却很习惯,下雨也不打伞。
江尔雅笑,她听过那句谚语,“伦敦的天气,伦敦的女孩子。”
形容天气像女孩子般喜怒无常
他不赞成,情话张口就来,“那是他们一定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
“嗯?”她好奇,“我怎样?”
他清了清嗓,念起莎翁的情诗,Shall I pare you to a summer's day?
我能将你比作夏天么?
你比夏天更美丽温婉。
……
他的嗓音温润而又多情。
后来,她渐渐睡着了,做了一个关于夏天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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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个星期。
外婆已经可以出院,这天陈棠在邻市有些事,下午才能回来,江尔雅接到电话后,早早地去医院办出院手续。
路过一楼的血液采集区,江尔雅不知道妈妈是否给外婆留了信息,看到窗口正好有人值班,便走了过去。
江尔雅敲了敲窗口,礼貌道:“您好,我想查询余文安的家属信息。”
工作人员对着江尔雅递过去的身份证输入电脑,很快回给她一个抱歉笑,“江小姐,您必须先去叁楼化验科进行血型采集,才可以完善家属血液库的登记信息。”
江尔雅应声后,前往叁楼。
化验科门口拍着两条队,一列是等待进行血液检测的人员,而另一列则是提供给家属自助拿血型报告。
江尔雅站在队伍的在末端,突然看见篮子最上面的那份报告封面写着陈棠的名字,她走过去,跟医生核对过家属信息后,取走了陈棠的化验报告。、
薄薄的两页纸,她却没翻。
临近外婆的病房,隔着玻璃窗,江尔雅发现已经有人先她一步过来了,病床前,姑父陈平正在替外婆收拾衣服。
外婆气色好了不少,坐在床上跟陈平闲聊,“说起来,这些年辛苦你和阿娇了,总是麻烦你们照顾我这把老身子骨。”
“外婆,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陈平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笑呵呵地道,“当年要不是小棠留下来,哥哥公司那堆事指不定现在还没解决呢。”
说到这里,陈平有些唏嘘,“倒是小棠年纪轻轻的,又是名校毕业生,实在没必要把大好的青春浪费在江家……”
江尔雅的手扶上门把,听到这句话后,莫名地没有动。
说起过往的事,两人总是沉默多过感叹。
许是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陈平又补充道:“好在事情都过去了,尔雅也是个听话的孩子,将来肯定会孝顺小棠的,不比亲女儿差。”
“是啊。”余文安欣慰道,“早些年的时候,阿棠心里还别扭。谁承想,这些年,母女俩感情越来越好。”叹了口气,她又说,“尔雅是个好孩子,值得阿棠这么做。”
一瞬间,江尔雅的大脑茫然空白。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陈平收拾完所有的东西,过来开门,恰好撞见站在门口的江尔雅。
房内的两人皆是一愣。
江尔雅下意识后退两步,低声喊,“姑父好,外婆好。”
薄薄的报告单在她的指尖捏得变了形,她的嗓音很淡,眼尾泛着红,却没问。
她习惯于被动地等待别人跟她解释,久而久之,都不知该怎么开口,喉咙像堵着砂石,分明很想问。
面上还是云淡风轻。
那些人,说她落魄时依旧能保持优雅是真的,然而,迟钝也是真的。
江尔雅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
气氛尴尬,陈平挤出一抹笑,率先打破沉默,“尔雅来了啊?那你陪外婆走到停车场,我去一楼办手续。”
陈平侧身出门,余文安走过来,牵起江尔雅的手,缓缓道:“尔雅,刚才我同你姑父那些话,不知你听了多少,但是希望你不要多想,我和你母亲都是爱你的。”
这句话林盛南也说过。
甚至在当日她赌气回家时,林盛南还特意发了条信息,叮嘱她不许和陈棠吵架。
江尔雅不敢想象,这多年来,他们到底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看着她同陈棠的亲近和疏远。
闹剧般的牵扯。
只是,如果陈棠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那么她为什么要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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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棠回家时,已是深夜,家里的灯还亮着,桌上的菜热了几遍,余成安同江尔雅坐在桌子两边,谁也没说话。
刚才她在高铁上的时候,已经跟陈平通过电话,当下心中有数,故而先对余成安说:“妈,您先去休息,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余成安有些不放心江尔雅,小姑娘回家后很安静,问得也不多,实在忍不住泪水,会隐忍地啜泣。
就是因为她的不问,不闹,余成安连安慰的话说不出口。
再难受了,江尔雅反而会反过来安慰她,“外婆我知道的,这些年妈妈不容易,也一直对我很好。”
她从来都是这样,懂事得让人心疼。
可是现在,面对陈棠,江尔雅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想不明白的问题。
“妈妈,为什么当初我的母亲会不要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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