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尔雅盯着男人,见他抿着唇,眸光淡淡,脸上看不出情绪。
她伸手牵了牵他的衣摆,试探地问:“你、你生气了?”
“没有。”林盛南收回视线,握住她的手,口气依旧温和,“尔雅,同他在一起,你开心么?”
江尔雅回想高中那段岁月,开心是有的,但也有不少烦恼。
她不想骗他,诚实地点头,“开心过。”
林盛南沉默,情绪明显冷了几分。
她不会吵架,更不会哄人,以往在家里惹陈棠生气了,也只是默默地听着,安静地发呆,有些懊恼,大部分是不知所措。
就像现在,面对林盛南看似生气的表情,她不知所措。
这时候,江尔雅才后知后觉,原来她有很多情绪的表达,是林盛南教会她的,比如宣之于口的爱意,比如爱而不得的失落,比如在乎之后的愤怒。
也是这样,她才不格外想隐瞒他,她跟陆修然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开心过,哪怕那份开心,与爱情对不上时差。
很久之后,林盛南问她:“那要下去打个招呼么?”
商场人不多,就在两人说话时,一楼的陆修然像是听到了声音,倏然朝着右上方抬头。
他恰好望见江尔雅正牵着旁边男人的衣摆,不知在跟他说些什么,因为着急,白皙的脸蛋微微的发红,红唇翕阖,表情是少有的生动。
很快,那男人低头吻她。
将她的身体抵在栏杆上,吻得温柔,江尔雅揪住他胸前的衣衫,轻微地挣扎后,便乖顺地被他吻,她闭上眼睛,娇小的身躯窝在他的怀里。
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接吻。
亲吻时,男人单手扣住她的手指,霸占着她的掌心,十指紧扣,另只手捏住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地教她换气,耐心极好。
陆修然自嘲的笑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依旧是白皙如冷玉。
他们也曾十指相扣,女孩称赞他的手是造物主的恩赐。可是这双手,能够弹出技巧娴熟的作品,却抓不紧心爱的人。
上帝当真公平,给你开了一扇窗后,就必定会关上一道门。
等到林盛南放开怀中的人儿,再向下看时,陆修然已经走了。
江尔雅被吻得脸颊潮红,嗓音不自觉的湿软了几分,“你说话就说话,干嘛突然亲过来。”
没过会儿,江尔雅恍然大悟,“林盛南,你刚才不会是假装生气的吧?”
小姑娘软语缠绵,林盛南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想起她刚才小小的报复,指腹摁着她的唇瓣逗她,“现在都知道咬我了,有进步。”
江尔雅不理他,转身就走,没走两步,手又被他握住。
两人打闹着回家,推开门,陈棠竟然在。
江尔雅下意识的松了林盛南的手,低声喊,“妈妈。”
陈棠换了件衣服,宽松的T恤,黑色半截裤,头发随意的扎起,她大概很美,闲散时都别有风情,眼眸扫过两人,分明神色很冷,却不让人生厌,“去哪了?”
林盛南将江尔雅推进屋,温声同陈棠解释,“棠姐,尔雅刚才有点饿,我带她去吃饭,顺便也给你带了点吃的。”
江尔雅默默地走到陈棠的身边,将手中的餐盒递给她,神色局促。
陈棠略微蹙眉,对着江尔雅道:“你先进屋。”
江尔雅进屋后,隔着房间的门,听两人的对话。
老式的木质门板,隔音效果并不好,故而她能清晰地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落。
她不能装傻充愣一辈子,若无其事地躲在林盛南的身后,将所有的重担都仍在他身上。
江尔雅怕他会累。
她是个不开窍的学生,他教了很久,她很怕他有一天不愿意再教,留她一个人,带着他教的东西,茫然无措。
屋外,陈棠的声音很轻,“抱歉,盛南,我是今天早上才知道你爷爷的事,我没想过那件事会这么严重。”
林盛南没说话。
依旧是陈棠的声音,低哑却清晰,“当年是我犯了错,你如果恨我,我完全可以接受,但尔雅是无辜的。”
“棠姐。”林盛南终于出声打断她的话,“这件事自始至终和尔雅没有关系,她是我的学生,我关心她,照顾她,完全是出自对晚辈的爱护。”
“至于……后来想同她在一起,”林盛南嗓音低低沉沉的,藏着苦涩,“也是情难自禁。”
陈棠嗤笑,抬头反问,“那你敢说,你当初接近她,没有一点点其他的心思?”
闻言,林盛南闭了闭眼。
他没办法完全否认。
有些隐秘的心思,他刚开始有过。
小姑娘太乖了,放在人群中,安静又沉默,他想看见她淡漠的脸,一点点被自己染上情绪,想看她为情感伤神,看她苦恼的皱眉,看她吃醋时的难安,想看到的还有很多……
他一步一步,诱她从群玉山头步入荆棘坎坷,教会她体验世俗的情感,欣赏她光着身子在床上压抑地低喘,含着眼泪在自己身下求饶的模样。
可是,慢慢地,他发现,被引诱的,是自己。
她并非生性淡漠,只是对在乎的事才会展露出热情,她的心思干净透明,爱一样东西时,表现得纯粹而又热烈,像沙漠中绽放的红玫瑰,哪怕被风沙吹落,伤心难过,狼狈落魄,也优雅动人。
后来,他才明白,生活也曾苛责于她,可她没有因为那些苦难,改变自己。
他教会她很多东西,可是有一样东西,他曾经有过,后来年岁渐长,逐渐遗失,她替他找了回来。
她用行动告诉他,林盛南,我比你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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