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疾轻笑了一声。
他这还是第一次听秦拂主动夸起自己。
不过在他看来,如阿拂这般的天之骄子,本应如此。
寒江如今被尊称为剑尊、他被人供成老祖,听起来都是德高望重的主,可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曾傲气到世上无人入眼。
寒江出身不好,又是散修,少年时没少被人诟病出身,可散修出身的寒江却狂到敢一人一剑闯入魔族。
他一直都觉得阿拂被墨华教的过于谦逊了,她心有傲气锐气,面上却一副谨言慎行又谦逊有礼的做派,长此以往,再多的锐气也被磨没了。
对她而言,天衍宗大弟子的身份不是助力,而是枷锁。
她若是没遇见墨华、没被套上这层枷锁,未尝不会走上一条更为精彩的路。
他看了她片刻,说:“禅宗向来如此,规矩大,禁忌也多,你若是不喜欢的话,我们送完佛珠便走。”
秦拂转头看他,问:“你来过禅宗?”
天无疾点了点头:“很多年前来过,也是斋月,无聊的很。”
秦拂控诉:“那你都不提醒我现在是斋月。”
天无疾失笑:“很多年前了,你不提我都不记得了。”
他话音落下,就见秦拂托着下巴看他。
他问:“怎么了?”
秦拂反问他:“那你见过佛子荣枯吗?”
天无疾眨了眨眼睛,说:“没见过。”他上次去禅宗时,佛子还不是荣枯,她口中的这位荣枯佛子他着实没见过。
秦拂叹了口气,仰头看向天边星辰,喃喃道:“总觉得你在骗我。”
天无疾却轻笑一声,说:“阿拂,我一个字都没有骗你。”
秦拂没有说话。
天无疾骗没骗她她自由判断,但他一定瞒了她。
刚认识天无疾的时候,她能感觉的到,这人不止在刻意回避自己的身份,甚至在刻意回避自己的过去。
可那个时候她和天无疾绑在了一起,她能帮天无疾梳理经脉,天无疾恢复灵力之后承诺帮她拔出那古怪妖力。在她眼中二者是合作关系,既然有谷师叔为他做保,她也无意深究他的身份。
更何况他还带她去了断渊剑的所在,如果他有别的心思必然不会带她取断渊剑,秦拂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他的隐瞒。
但是现在……
他似乎越来越不在意隐瞒与否了。
她玩笑一般的一个赌注,他毫无隐瞒的交代了自己入魔的缘由,秦拂能感觉的到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这样的经历,秦拂估计也没有几个雷同的,她如果着意去查的话,不出半个月就能将他那岌岌可危的伪装扒的一干二净。
然而此时的天无疾似乎也不在意伪装不伪装了,他到了现在似乎只是随意的披了个伪装,秦拂如果想去扒,他就能张开手臂任她随意扒。
秦拂甚至有一种感觉,她如果现在去问的话,眼前这个人就能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身份交代个一干二净。
可是……
他信她,所以不防备她,但他既然隐瞒身份在谷师叔那里疗伤,必然有他自己的理由,她不能仗着他的信任就为所欲为。
他这样的经历,在修真界也不会籍籍无名。
秦拂等着他自己说出来。
秦拂想着便轻笑出声,转头看向他,说:“那你一定不是医修,这一点你肯定是在骗我。”
可没想到天无疾却说:“我还真算是个医修。”
秦拂一脸讶然。
天无疾补充道:“我不算是个正儿八经的医修,但我的医术绝对要比这世上大半医修好。”
说着,这翩翩贵公子模样的人又像模像样的感叹道:“阿拂居然不信我,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纵然秦拂现在对他的心思不明,看见他现在这副模样也恨不得骂他一句“矫揉造作”。
她一脸无语的推开他,起身将趴在玉桌上睡的昏天黑地的姬涧鸣抱回房间。
天无疾含笑看着她的背影。
半晌,寒江从剑中钻了出来,欲言又止的问道:“青厌,你真的要告诉秦拂吗?可是天道那边,你好不容易……”
天无疾打断了他,不紧不慢道:“我自有分寸,阿拂也有分寸,你看我像是不理智的人吗?”
寒江很想说你现在看起来就像。
可是这次,他却也没有了开口怼他的心思。
他轻叹一声,第一次没被青厌嫌弃,自己主动钻回了剑里。
他现在只不过是一抹不全的幽魂,可青厌是个能动能说的活生生的人。
可是此时此刻,他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是不得好死的自己更惨还是百年间与天道执棋对峙不得自由身的青厌更惨。
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死的痛快居然还算是个好结局。
罢了,众生皆苦,终于能有人走到青厌身边,他还求什么呢?
……
三羊城。
周子明一身灰头土脸的从矿脉回来,被告知秦仙子又走了。
他灿烂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沈衍之歉然的看着他,好半晌,他才重新扬起笑意,说:“没关系,我等秦仙子回来!”
直到沈衍之离开,他脸上的笑意这才变成一脸失落。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秦仙子怎么就不等等我呢?我还有好消息要对仙子说呢……唉,还是我动作慢了,我要是早两天出来,再缠一缠秦仙子,她说不定还能带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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