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墨华对她的心思、不知道墨华入魔之后会杀了她,在她心中,墨华是一个教导了她几十年的师尊,她对他有尊长的崇敬,更有父亲般的爱戴。
若是在那个时候墨华突然入魔,她未必有这么干脆。
这也是为什么在那个话本中,明知墨华入魔,话本中的秦拂仍旧拖着残躯在别人避之不及的时候去见他一面。
秦拂沉默半晌,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诚恳道:“我不知道,我或许会去见他,明知不可能仍劝他回头,也或许会杀了他。谁知道呢?在一切未发生之前,假设只是假设罢了,毕竟人心最不可测,未来也不可能如你所想的那样发展。”
天无疾轻笑一声,点头道:“对,未来永远都不可能如你想象那般发展,总会有一两个意外能打的你满盘皆输,我那时便输给了意外,代价便是如今一身魔气入体。”
秦拂犹豫片刻,猜测道:“所以,你魔气入体,是因为你入魔的尊长?”
天无疾淡淡道:“是我师尊。”
“我少年时带我入门的师尊意外入魔,成了魔族的得力干将,我作为他唯一的弟子,刚开始是被人同情,但后来,我师尊在魔族越来越有权势,且他几次三番想带我回魔界,我就越来越被人忌惮,甚至险些被逐出师门。”
天无疾说到被人忌惮时,并没有什么愤懑,他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带着些微的苦恼和不解。
他是真的在困惑不解,既困惑于师尊入魔自己为何会被人同情,又不解于自己又为何莫名其妙的遭人忌惮。
师尊入魔,他们便笃定了少年天无疾会从此无枝可依任人欺凌,入魔的师尊一心想带他回魔界,他们又认定他日后必然会背叛宗门跟着他师尊改投魔界。
仿佛他自己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便没有了意志和想法,只会随着别人的臆想生活。
他三言两语的说完了自己少年时期的经历,未加铺垫也未加修饰,仿佛这种放在别人身上几乎能毁掉一个人的经历对他而言就只是两句话能描述完的毫无意义的事情。
可秦拂却几乎能想到那时他的处境有多严峻。
一个别无依仗、师尊入魔、被人忌惮的少年。
况且他还有一个几次三番想带他入魔的师尊。
若是来自于别人的臆测和诋毁还能无视的话,那么一个入魔之后还几次三番想带他回魔界的师尊便是实打实的危险。
他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个“几次三番”,可秦拂却几乎能想到里面有多少危险。
还没入魔的墨华为了找她,梦引术都用上了。
她忍不住问道:“他为何要带你回魔界?”
天无疾看了她一眼,道:“他觉得我资质不错,修道是埋没了我,说我若是修魔的话,日后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秦拂哑口无言。
她又问:“后来呢?”
天无疾想了想,突然笑了一下,说:“后来我觉得宗门呆的不舒服,也觉得应付总想带我回去的师尊有点麻烦,就离开宗门出去乱逛了许久,出门第一年遇到了我那位挚友,他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我是个宗门不想认的修士,干脆就结伴同行,那段日子过的还算舒服。”
秦拂看着他,忍不住也笑了出来,可想起他口中的那位挚友后来入魔被他亲手所杀,那笑意就又僵在了脸上。
她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天无疾。
天无疾丝毫没有讲故事的天赋,哪怕说他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都能说的干巴巴的毫无感情。
他说:“再后来我又回到了宗门,发现我那个入魔的师尊想对宗门动手,师尊发现我回来之后又想让我修魔,我想杀了他以绝后患,但我那个朋友怕我弑师之后被人忌惮唾弃,便和我约定,他帮我杀了那个人,我日后应承他三件事。”
他说着,忍不住吐槽道:“其实我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我怀疑他就是想骗我欠他人情,所以刻意做这么个约定。”
秦拂却没有笑。
她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
他的挚友入魔了,而他的师尊持剑站在他面前。
她几乎能想到后面会发生什么,可她仍旧轻声问:“后来呢?”
天无疾:“后来那小子在完成约定之前入魔了,让我在他失去神智之前杀了他,他死了之后,我只能亲自动手杀了那个人。”
他淡淡道:“他这辈子都想让我欠他一个人情,眼看着机会就在眼前,可没想到他自己不争气,硬生生错过了。”
秦拂看着他,犹豫片刻,起身按住了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阿青,都已经过去了。”
她的声音温柔的像一缕轻风。
天无疾肉眼可见的一愣。
那温柔的声音又柔声问他:“所以,你魔气入体是因为你的师尊。”
天无疾定了定神,下意识的答道:“是,他一心让我修魔,他的魔气与我的灵力同根同源,他以此为凭借,身死之前将一身魔气灌入我体内,我便是因此魔气入体。”
不知道是不是秦拂的影响,他最后那句回答的潦草非常,十分仓促。
可秦拂知道这一番话意味着什么。
杀友弑师,魔气入体,灵力尽失,他身上的种种单单拿出一件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压的人喘不过气,可偏偏这一切都发生在了一人身上,而这个人不但活的好好的,还云淡风轻般的讲着自己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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