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不是不想配合安沐,她满脑子都是刚才丢脸的画面,情绪控制不住,呼吸不畅,越用力呼吸,胸口越疼,越疼呼吸越不畅,越不畅越呼吸……周而复始,恶性循环,这不是安沐三言两语她就能调整过来的。
恰恰相反,安沐沁着凉意的声音,像是午夜幽幽的清泉,好听的不得了,她越听,刚才的画面就越清晰,越听,她就越喘不上气,心脏几乎要蹦出喉咙,手指尖都是麻的,根本调整不过来。
——安沐怎么还不走?看不出来她都快不能呼吸了吗?
——走啊……快出去啊……
——她真的要不行了……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跳得太快,不止肋骨疼,心口都是疼的。
久别重逢的惊喜,难以言喻的羞耻,不可名状的各种复杂情绪,让她越来越难受。
不行,再这么下去,她不是肋骨疼死,就是心跳过速梗死。
“你……先出去。”
这次安沐靠得近,终于听清了她说什么。
——她……该不会是太害羞了才会这样?
安沐真没想到她能羞成这样,她是设身处地想过才这么做的,十八岁的自己,肯定会觉得羞耻,可也不至于反应这么激烈。
上辈子十几岁的她跟毛毛被欺负,两人躲到一个厕所间轮流上厕所也是有过的。
就算不说上辈子,当初她跟简以溪住,偶尔也有过一个人坐马桶,另一个误闯的情况,也没见简以溪这么大反应。
或许问题不是简以溪害羞,而是措不及防看到她出现。
不管怎么样,先出去让她冷静一下比较好。
安沐听从了简以溪的话,端起扁盆撩帘出去,本意是想让简以溪冷静一下的,殊不知这一举动再度刺激到了简以溪,简以溪捂着剧痛的胸口,伸手想拦她,却因动作太猛,疼得只顾喘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等简以溪好不容易缓上那个劲儿,洗手间也传来了冲水声。
简以溪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完了……彻底完了……她居然让安沐帮她倒那么脏的东西……那么脏……么脏……脏……
简以溪这次是真的自闭了。
——她为什么这么倒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被车撞也就算了,还撞断了肋骨,撞断了肋骨也不说了,偏还赶在高考这当口,赶高考她也认了,怎么就能让她这么丢脸的一面给安沐看到?!
这一刻,简以溪真心觉得,被安沐看到丢脸的一面比高考失利更让她难受,虽然她也知道这两件事根本没有可比性,可她就是这么觉得,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不知道。
她觉得她在安沐心中已经彻底没了形象,就像一坨没用的垃圾,什么事都做不好,还又脏又恶心,跟个废物一样躺在床上就嘘嘘,她怎么就不能去厕所呢?明明就几步路!她折的是肋骨又不是腿!
从始至终,简以溪都没觉得安沐半夜三更一声不吭站在她床边有什么不对,反正都是自己的错。
直到床帘再度撩起,简以溪才想起自己还没兜上裤子。
她吓得赶紧摸了下被子,还好还好,被子还好端端盖着,没有走光。
“内个……你再,再出去一下。”
安沐把扁盆放到床底下,抬眸望向她,漂亮的脸是简以溪朝思暮想了一年多的,可这会儿她实在顾不上欣赏。
“我还是去喊护士吧。”
“别,我已经缓得差不多了,你就出去等我两分钟,很快的。”
安沐无奈,只能再度挑帘出来,怕站在床边简以溪不自在,重新回了地铺坐下。
床帘还算厚实,床头灯亮在里面,隔着帘布只能看到黑黢黢的人影恍在上面,并不能直观得看清里面在做什么,还算能保住隐私。
安沐盯着床帘上的黑影,看着它艰难地蠕动着,左一下右一下,起起伏伏,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停下。
“进来吧。”
简以溪的声音虚得像是下一个字就要没音了似的。
安沐收了床帘,站在床边看着她。
“好点了?”
简以溪平躺在床上,这会儿也不说被子压着胸口难受了,从肩膀到脚都盖得严严实实的,除了脑袋,只留了两条胳膊在外面,脸颊还是红扑扑的,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下不去了。
里侧病床的病人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似乎已经被吵醒了。
安沐抿了抿唇,探手关了床头灯。
“有什么明天再说,先睡。”
安沐无奈,小声道:“有什么快说?”
“拉手……”
昏暗中,简以溪的眸子晕着水光,声音又软又甜又可怜,让人不忍拒绝。
安沐牵住了她的手,握了握。
“好了,睡……”
最后一个“吧”字还没出口,就见简以溪艰难地朝床边挪了挪,挪出一小片空地,昏暗中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得寸进尺道:“躺这儿一起睡。”
哪有看护跟病人争床的?
“你睡,我坐这儿陪你。”
安沐把身后的凳子往前稍挪了挪,坐下。
手牵着,人也陪着,照理说简以溪该消停了吧?
人家不。
晃了晃她的手。
安沐:“快睡。”
又晃了晃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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