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看那盒外卖,慕羽低声道:“不用了,我……”
“慕羽,”江让截了他的话,“你就那么厌恶我,连我买的东西都不肯吃?”
这话里,质问的意思太明显了。
慕羽垂着眼睫,密密的睫毛不停的颤抖着,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他想说不是的,可是那样的话,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从那天晚上在拍卖会上见到江让他就不停的告诉自己,江让结婚了,有了妻女,有了家庭。
是啊,他有妻女了……
“太晚了,江总该回去了。”慕羽闭上了眼睛,“不然江……江太太会着急的。”
他的一只手上扎着针头,另一只手在被子下面,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尽量不让床边的人发现自己的失态。
江让手里夹着一根烟,因为是在医院所以没有抽,但是此刻,那根烟已经被他捏得稀碎,深棕色的烟叶把原本裹着它的白纸都染得变了色,又簌簌落下。
他的唇在不停的颤抖着,像是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但是最后,他忍耐不住了,手一挥,把那份外卖啪的一声打翻在地,揪着慕羽的衣领,直接把人从病床上提了起来,盯着那双曾经让他迷恋不已的桃花眼,狠声问他:“秦云开有什么好,值得你那么死心塌地?”
另一只手撕开慕羽的领口,露出他身上青紫的伤痕,江让说话的声音更低更沉:“这是你想要的?他……”
他能给你的,我现在都能给你。
情急之下,江让差点把这句话脱口而出。
但是在话出口的前一秒,他忍住了。
慕羽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突然让他清醒过来——那些话,不是他该说的。
哪怕是慕羽被秦云开玩死,跟他都没有任何关系。
他失态了。
第三次,第三次了!
锦江饭店的洗手间,剧组的休息室,还有今天晚上。
三次了!
江让猛然闭上了眼睛。
他在干什么?!居然一次又一次的为了慕羽失去理智!
他松了手,任由慕羽轻飘飘的落回病床上,他则是神态悠然的坐了回去,劳神在在的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他要冷静一点,冷血一点。
慕羽张了张嘴,想劝江让回去。
可话到了嘴边,又舍不得说不出来。
其实只要两片嘴唇碰一碰就行,很轻巧,可他就是做不到。
他有私心的。
他就那么侧着头,盯着那个人看着。
重逢以来,他从没有这样的机会,能这么近的盯着江让看,而且因为江让闭着眼睛,所以他此刻的目光可以肆意到毫无遮拦。
他第一次见江让的时候,江让都还没有长开,瘦瘦的,看他的时候眼神都是闪躲的,怯怯的,就像他小时候在孤儿院一样。
一转眼,那么多年过去,江让成熟了好多,还有了家庭。
那张记忆中柔和的、总是带着浅浅笑容的脸,现在带上了几分攻击性,无形中就给人一种距离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慕羽突然就觉得很欣慰。
虽然他不知道江让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吃了多少苦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他再也不会像当年那样,轻而易举的就中别人的算计。
真好。
谁都算计不了你了,真好。
当年的事,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如果不是因为他,那江让也不会差点杀了人,不会进看守所,不会……
视线里的那张脸渐渐变得模糊,慕羽眼眶有些热,眼睛一闭上,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滚了下来。
液体输得很慢,所以即便只有半瓶,输完也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从医院出来是凌晨,江让没等慕羽,自己往旁边走了。
慕羽也没有叫他,江让陪了他那么久,够了。
可就在他刚要拿手机打车的时候,江让的宾利却停在了他面前。
副驾上的车窗落下,江让看也没往这边看,只是手搭在方向盘上,两个字说得很烦躁:“上车。”
慕羽下意识的想去副驾,但是手刚搭上车门,动作又停了。
那个位置……他不能坐。
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步,上了后座。
江让就更烦躁了,也不管他坐没坐稳就踩了油门。
车子骤然启动,慕羽身子前倾,又很快靠了回去,他挪了挪,坐在靠车门的地方,那样就能看到江让的侧脸。
昏暗的路灯透过树影从车窗外打进来,明明灭灭,不时把江让的面容隐匿到黑暗里去。
江让像是很不高兴,表情紧绷着,脸色很臭。
慕羽抓着身下的座椅,另一只手捂了捂肚子。
他饿了,想吃东西。
他好想像几年前一样,跟江让说:“阿让,我们去吃米线好不好?”
那时候江让总会说好,然后他们一起去那家店,两碗米线,三十块钱,对他们来说,却是美味珍馐。
可是现在,那样的话,他已经没资格说了。
他只能把自己藏在暗处,趁着江让不注意的时候看看江让,看看那张他朝思暮想了六年的脸。
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江让把车开得很慢,二十分钟的路,晚上那么通畅却走了一个多小时。
到了小区外面,慕羽下了车,刚想说一句“谢谢”,可音都还没有发出来,江让就已经开着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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