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礼沉思了一会,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说起自己的前世:“我总共就活过两世,之前是跟你吹牛的。上辈子父母…没离婚当常年天南海北,混得不咋地还见天的吹牛,谁都不搭理我,见了面骂我一顿,也很少给我钱,也不怎么关心我。我呢,和老人长大,特招人喜欢,本性就喜欢练武和烹饪,假期和闲着的时候就打短工。考上大学不喜欢、学不进去就退学,退学之后重新考还能考挺好。后来彻底烦了,踏踏实实上班赚钱,研究我喜欢的历史,打拳,射箭。”
王繁英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他为什么对六哥和保母有些异样浓郁的感情,这两个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父亲’和‘母亲’的角色,他不是脆弱和依赖于故人,而是这两个空缺才得到填补。当这份需求得到满足时,再到新的世界去,埋藏在心里的、永远背负的不只是自责和怨恨,还有得到的爱和充沛的感情。压力和愧疚会积累,那么令人欣欣向荣的爱与快乐也会积累。
二人做了快五十年夫妻,话不用说的太明白,点到即可,各自都已是心领神会。
刚准备啃着糖葫芦去找保母见面,就看到几个熟悉的人从远处走过来。
林玄礼坐在这酒楼二楼,一样就被吸引了注意力:“苏颂?旁边这人是……谢璀??他又找谁讨债呢?可云?哇那帅哥是谁?”
谢璀、苏颂、折可运拉着狄青,正打算进行一个计划——都说是忠臣不侍二主,好马不配双鞍,但现在的情况显然是这幽冥世界的官府,简称地府,地府急于把历代的名臣名将收为己用,以此来消灭不稳定因素,而且君臣之间是否经常见面、生前是否君臣相知,是除了功勋能力之外的与升迁有关的决定性因素。唐太宗一系的亲信至今都未能攀上高位。
谢璀沉着脸:“咱官家还在那未知的世外桃源中隐居,我只怕有什么…不测之事。”昏君被牵着下地狱,受尽唾骂,这不怕为外人知晓,唯独明君都得雪藏一段时间,等亡国之后才能出来露面,像咱世祖皇帝那样的明君,像大宋这么好的朝代,若是朝代永存,难道我就永远见不到官家?那可不行,得设法。
四人进了这冷冷清清的酒楼,就在一楼坐下,叫了些酒菜,又问:“楼上有客人吗?”
店家刚刚收了楼上两位客人的钱,虽然愧对良心,但的确是好多钱:“没有别人。”
折可运道:“这店我包下了,一会还有好朋友来。别的客人都挡回去,你也先别过来。”
店小二良心不安的答应:“得嘞您放心吧。”
谢璀低声说:“将相死后容易在地府内任职,尤其是冤屈死的,阎君觉得最为可靠。我认为咱务必尽快确定官家的方位,以及现在的处境,最好能有些联系,得到世祖的安排。只要做到殿前都尉——也就是地府武官行列中最高一阶,就能打听着机密。官家生性豁达,不会因为我另投阎君门下,就认为我背信弃义、叛逃。”
苏颂也有此意:“官家与我有师生之谊,理当报答。”
谢璀沉沉的瞥了他一眼:“不可。”他深入分析了阎君更看重武力值而不是科技研发,因为地府的需求是抓那些不愿意死的生魂、镇压在地府发生的莫名其妙的□□、抓捕逃出地狱以及拼死抵抗不愿意下地狱的混蛋。“依我之见,狄武襄与我,是最合适的。”
狄青大吃一惊:“怎么?你劝我过来时,说的是世祖皇帝想要见我一面,我也可惜自己未能生在此时,这次啊等待明主。事到如今……哦,确实合适。”越惨的名将越受青睐,因为和皇帝的关系淡了,不会背叛。确实非常合适,仁宗不能责怪我什么,世祖皇帝也只是惋惜而已,这确实是最好的。
“狄某愿意,只有一点,你谢璀因何要去?在世祖皇帝的臣下以及仰慕者中,你来的最早,经营的最久,你这一走,谁来替你。”
谢璀气哼哼的盯着苏颂:“二苏与章楶可以取而代之,种师道更有不世之功,也胜过我。诸位,我要离开有三点原因,第一,我这面相做鬼也是个凶鬼,不如趁机利用。第二,服侍世祖皇帝的官员,生前出将入相,功劳显赫,我却未立尺寸之功,只是侥幸救驾,你几位相公不曾重文轻武,却也渐渐的不能服众。第三,别人投靠地府,恐君臣生隙,日后见面尴尬。我却不怕。官家不会怪我什么。我去了地府衙门哪里,要才干有才干,要武略有武略,就说我与官家关系疏远,也是真的。等众人都到了,我自请离开‘十一郎会’只说是我觉得此间没什么前程吧。”
林玄礼在二楼蹲着偷听,差点哭出声,用口型说:谢璀也太好了吧。
王繁英摸摸他的头,也用口型说:你看你现在就觉得愧疚了。
折可运酸溜溜的说:“官家待你何等好,七次加封,从从五品加封到节度使,又让你儿子执掌宫禁随驾左右。”
谢璀幽幽的说:“官家还强迫我女装,冒充王皇后呢。这事儿你怎么不提?事需机密,我说些不满的话,必然有人会信。往后我若得到什么消息,只给苏先生送去,也不与你来往了。官家过世已经三年……”却没有半点消息,太忧心了。
林玄礼和王繁英眼神交流了一下,虽然说是现在悄悄出来玩,不让人知道,但是也没必要让小谢做这样的牺牲。他揪着皇后的衣袖擦擦眼泪,顺着二楼楼梯噔噔噔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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