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邦昌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奏本:“海商拜在宦官门下为义子,十船货物,有三船是给‘义父’的贺礼,十万贯的货物,只报五万贯就敢通关,若有人不从,鲜货扣留半个月,干货扣留到梅雨季节也是寻常事,非要压着海商低头上门赔罪不可。市舶司中人敢怒而不敢言,有道是光棍不斗势力,不敢向朝廷禀报。
最近半年来,巡按御史捕风捉影的禀报此事,一个月前,有海商不甘心被市舶使胁迫着要收为义子,又有海外占山为王的宋江等人,假扮商人,携带巨资回大宋探亲,为市舶使设宴逼迫,其人性烈如火,烧毁了市舶司官邸逃走。
官家,在账面上,市舶司的税收连年上扬,实际上这是被贪污后的结果。市舶使隐退改任宫观使的,就将宫观修建的恢弘壮丽,大肆采买容貌俏丽的少男少女剃度为僧尼道冠服侍作用,或是告老还乡,顷刻间家财巨万,富甲一方,孝子贤孙能从东城排到西城外。”
林玄礼:[我压一百两,放火这件事这肯定是李逵干的。宋江真是永远都忘不了占山为王呢。]
[这里也不一定是水浒宇宙啊,我寻思我在阳谷县清河县的吏员名单上都没看到武松,还想跟他打一场,河北也没有玉麒麟卢俊义。但有一个叫林冲的禁军教头……枪棒功夫我试过,确实不错,老婆长得也很好看。可是在宋江身边没听说有吴用,我还想找茬杀了吴用呢。奇奇怪怪的记忆,历史上宋江三十六友都有谁啊。]
官家沉思了好一会,翻开奏本看了许多详细的口供、实际案例,以及数据对比,捻着胡子道:“朕倒不觉得意外,早该有此事。哪里有权力,哪里就有贪污受贿。以往没有人禀报,也不能没来由的怀疑他们。既然这证据确凿,派人去详细调查此事。”
在垂拱殿内跟着官家,今日值班的宦官们都肃穆起来,唯恐官家觉得他们和这些外任的宦官有所勾结。心里也个个都在羡慕那些肥缺。
林玄礼很快就想起一个人:“让大学士宇文虚中去调查此事,此人忠直可用,朕对他一向是推心置腹,正要找机会重用他。”
张邦昌仔细想了想,宇文虚中这个人的才能道德两方面确实优秀,又举荐了另外两个以忠直刚硬而著称的官员。
林玄礼又拈起一根油条:“召宗泽进宫,朕要他带兵坐镇东南几路,统帅八万兵马,以防不测。拟旨,张叔夜坐镇江南,他要协助调查。”
给宗泽几个先斩后奏的名额,不一定镇压得住他们的野心,先逼反,再杀掉,刚刚好。
张邦昌大惊:“官家?”官家觉得内宦也会谋反?
童贯高蜜扑通扑通就跪下了:“官家,阉人只有父母,没有儿孙,岂敢有谋反之意。”
“有权了弄钱,有了钱弄权,上下勾结沆瀣一气,或许还有火器大案包藏在其中。没说你们俩,你俩收养抱养的孤儿、族侄十几个,滚开,别在这儿装可怜。”林玄礼笑的和和气气,一点都不动怒:“有备无患,派他前去,最起码可以保护好宇文虚中。”
此事议了四个时辰,从上午议到入夜时分,都议定了。
林玄礼晃晃悠悠背着手回寝宫,王繁英闭关十天,今日出关,官家终于不用睡书房了。
吃了点清清淡淡,低糖低脂的粗粮发糕、荠菜馄饨作为夜宵,鲜蚕豆瓣打个汤喝起来很美味。
早些年保持身材为了激发皇后的‘口腹之欲’,近年来保持习武、少饮酒、饮食清淡——吃一顿油条第二天一滴油都不吃来调节,纯粹是为了多活两年,死的体面一点。
宋代历代皇帝都有高血压脑血管病遗传基因,又集体肥胖嗜酒,热爱油腻重口味的下酒菜,刨去第一位的神秘死因不提,后面的都有中风症状,以及突发脑血管类似于脑梗的问题,譬如突然就不能说话,只能点头摇头,直到死亡。
只有六哥不是,六哥是吐血……
林玄礼:“英英,你说这一个人的命运,真是全凭国运依托。国家强大时,这个人不一定能活好,但是国家衰亡时,个人一定完犊子。”
王繁英肆无忌惮的呱唧呱唧吃油条,还在鱼丸汤里泡一泡:“何出此言?”
帝后吃饭时通常屏退左右,免得说话不方便。
林玄礼:“张邦昌这个人,原本会被金国抓住,逼迫建立齐国,取而代之,他虽然不愿意,一直坚守臣节臣礼,也只是战战兢兢的等死。宇文虚中呢,更惨一点,出使金国被扣下了,留任官员,他想当个间谍,给宋朝传递消息,又被秦桧出卖,想要带兵袭击金主,结果也被人出卖,全家被斩。”
王繁英淡定的点点头:“山河破碎时,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忠臣孝子尸横遍野,并不意外。百年苦乐由他人。不独人间夫与妻,近代君臣亦如此。君不见左纳言,右纳史,朝承恩,暮赐死。”
林玄礼惆怅许久,惆怅的夹了她两个鱼丸子吃:“古今中外,国家兴衰总由皇帝用人信人来决定。你说这三千大千世界之中,有没有意外?”
王繁英想了想:“有。有两个世界不同。有一个世界能保存人的灵魂,他们圣王贤哲的灵魂会保存在一个永远纯粹无污染的神器中,每当国家产生偏移扭动时,人们生活的痛苦又焦虑,互相攻讦互相仇恨时,这些灵魂就会苏醒过来,了解当前世界,然后指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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