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各地谁不知道王娘娘对官家的影响最深,又时时参与朝政。开完会就联名奏请皇后劝官家回宫,之后了无音讯,依旧是每天得到官家的行路讯息,越来越近。朱温的皇后还会在感觉情况不对时,叫他立刻收兵不许打仗呢,王娘娘要是也这么做,实属正常。
很多人都对王繁英没有出面支持或强烈反对官家的出兵计划感到疑惑。
种师道手搭凉棚眺望远方:“娘娘说她算了一卦,占卜的结果是晦暗不明,胜负尚未可知,不吉不凶。娘娘信中说,会有怎样的结果,要看李乾顺怎样应对。不是事事都注定。中宫要等事情有了更明显的征兆,再做决定。”
郭成等人对视一眼,暗自叹息。
种师道气定神闲:“王娘娘说官家生平不爱爬山,或许是没料到在山上作战有多难,本官打算请官家阅兵。”看起来王娘娘对此也有些担心,是啊,只要西夏王的头脑还很正常,有高过天祚帝的思维能力(天祚帝也是在压倒性兵力的时候才御驾亲征),就不会以卵击石,亲自带兵正面迎击官家。只要西夏王选择躲避、防御,大宋进攻时需要付出的成本就太大了,李乾顺只要熬过五年,不被逮住,就能拖的大宋不得不放弃作战计划。
然后他们就在二十里地的地标亭子里,无聊的探讨起所有人都喜欢爬山,山色多美,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官家为什么不喜欢爬山呢。京城附近的山,官家不常去玩,山上的宫观也不肯拜,就连泰山封禅都不乐意——官家好像真的很不喜欢登山,那么多词作里也不肯写《登山即景》,但有许多《观山有感》。
郭成没参与议论,还有点搞不懂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心里盘算着附近那一座山上适合供官家阅兵。禁军厢军不论是骑兵还是步兵,都不善于山地作战,番兵倒是适合,但大伙都觉得官家不能单独带番兵作战,官家自己是这么想的么?
王舜臣的职位半高不高,也被带上来迎候官家。
派出去的人飞马回报:“官家已经到了三里外!”
等到林玄礼看到官员们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衣冠整肃,连长眉和胡子都用随身携带的小梳子梳理了一下,端端正正,在这闷热的午后,在城外的官道上恭候多时。官道暂时封路,往来的商贾都不许经过。
林玄礼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绢质圆领袍,里面还有一件极其纤薄的中衣,在阳光的照耀下,衣服是半透明的,肌肉轮廓隐约可见。官家不用下马,可他见到种师道还是忍不住跳下马:“老种,好像我每次用兵都喜欢带上你。”
种师道心里苦,又不能挑三拣四,比起燕云路经略安抚使,秦凤路经略安抚使这一职务也不差什么,不容官员自己挑拣官位。只是伺候官家一个人出兵,比治理十几个州都难。“老朽没有什么本事,全仗官家错爱,一向尸位素餐,不能为国家为官家做些什么,深感惭愧。”
林玄礼的目光扫过在场官员,知州一级的官员都能面见官家,但是他记忆力这些人的名字和脸不大对的上,倒也无所谓。看到他们神态各异,基本上都没有‘见到官家、要和官家一起出征’的兴奋感,显然是也不赞同出兵的:“朕要攻西夏,另有原因,还不曾公诸于世。稍后告诉你们,别着急。兰州知州赵明儒,兰州通判朱瑞何在?”
官员们隐约看见行军队列之中有一辆木笼囚车,车里有披枷带锁的几个人,显然这就是原因。
被点名的两人心里一突,紧张兮兮的走出来,一揖到地:“臣赵明儒/朱瑞叩见官家。”
林玄礼打量这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你们那儿的嘉禾,生长的如何?”
二人赶忙道:“如今株高三尺,麦穗灌浆饱满硕大,在旱地和水田里均生长的很好。”
林玄礼微微颔首:“朕会亲自去看看。”回身翻身上马。
种师道看官家单独点名,就觉得他们俩肯定有问题:“官家是将各州的嘉禾都瞧一遍,还是单瞧兰州所种的嘉禾?”
林玄礼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他们:“岂能厚此薄彼,顺路的我都要瞧瞧。”
李进高呼:“官家英明。”
种师道笑着称是,又说起:“凤翔府最近热闹的很,请官家多留几日,体察民情,与民同乐。宁夏平原中,那些归附过来的党项人之中,有许多能歌善舞的,都要来凑热闹。”
秦御史帮腔道:“种相公此言有理。”
侍读学士们也说:“正好瞧瞧番子们是否赤心爱君。”
张商英觉得不对劲,但现在不适合说。
林玄礼只看了李进一眼,就觉得头疼,幸好这厮没有继续说是他举报的这俩人弄虚作假,要不要在正式场合下天下不来台。“再说。”
众人簇拥着官家,后面跟着仪仗随从和三万骑兵,骑兵去军营安营扎寨,官家和二十名文武官员还有行囊等物在城中安置下来,三个披枷带锁的奸细被带到军营中,严加看管。
林玄礼本来想立刻开会,阐明这次战争的原因和必要性,很可惜乡老和当地名门望族都来叩见官家,还有些明年要去考进士的举子,也都来叩拜。
仪式还是要搞一搞的。
城里城外,沿途的百姓满脸期待、欢声笑语,箪食壶浆的迎接。
这一忙就忙到了当天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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