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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一切都不见了,谢凝站在一片虚空之中,幻乐的身影也消失了。她抬起头,见银河飘过彩霞,她忽然觉得,十方天地,处处都是他。
    她轻声道:“求你了,再让我看你一眼吧……”
    她话音一落,面前出现一道光影,光芒之中,现身一名十八岁的少年,宝相庄严,肃穆尊贵,打眼一看像是幻乐,可仔细一瞧,又不太像。少年双掌合十,面带微笑,眉目玲珑,美丽无匹。
    他张开口,三千世界,传来千古浑厚的雄音。
    “小郡主,我在彼岸等你。”
    那声音细细听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鸟有兽,有花有果。
    一句说完,一切灰飞烟灭。
    谢凝趴在榻旁,屋门敞开着,她睁眼的一瞬,被屋外的光晃住,不由抬起手。七彩的琉璃色顺着她的指缝落进眼帘……周围太静了,也太安逸了,清风顺着门槛溜进屋里,吹起地上的沙砾往前翻滚两圈,又停了下来。
    谢凝盯着那暖洋洋的沙砾看了老半天,才撑起身子。
    转过头,榻上只留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药丸。谢凝将药丸收好,再看那空荡荡的床榻,她似梦似醒,从屋子出去。
    院子里,薛婶坐在小凳子上,正在哄冬官睡觉。谢凝走到她身边,惊讶地发现,前面那一小块田地,不知何时,竟已发了芽了。
    她问道:“薛婶,你一直在照料这片地吗?”
    薛婶专注地哄着冬官,随口道:“当然要照料,种子都下了,怎么可能不管。”
    谢凝站在那看了一会,道:“薛婶,我要走了。”
    薛婶道:“好。”
    谢凝:“我把剩下的药都留在屋里了,不过我看这场瘟疫马上也要结束了,应该不会有大碍了。冬官的病也好了,要是再犯,你就用蓝色布兜里的药给他煮水喝。”
    薛婶嗯了一声,头也没抬一下,不知听进去多少。
    谢凝:“对了,幻乐也走了,他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找你们告别。”
    薛婶微微一顿,又嗯了一声。
    谢凝不知还要说些什么了,转过身去,刚走到门口,薛婶叫住她。
    “等等。”她随手往角落一指。“把那个拿走。”
    角落放着一个包裹,谢凝过去一看,里面装了洗好的衣裳,粮食,还有少得可怜的几枚铜板。谢凝看向薛婶,她一边哄冬官,一边冷着声音道:“你不能叫人来抓我们,听到没有。”
    谢凝道:“听到了。但是薛婶,外面就有官差,我应该用不到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薛婶又不说话了。
    谢凝抱紧包裹,最终道了一句:“保重。”离开了院子,这一次她没再回头。
    大街一片萧条,屡见人尸。
    谢凝心想,半年前,她在微心园里见人杀鸡都吓得浑身发抖,而现在她居然独自穿梭于满街尸体之中,实在是令人感叹。
    出了洛水城,谢凝向军营驻地走去,路过一个茅草屋时,她莫名停住了脚步。
    她看着那小屋子,心中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她踏着暖阳,走到小屋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声音。
    “说了也不听,到底还是回来了?”
    门一开,四目相对,谢凝开心道:“肖大哥,原来是你啊。”
    肖宗镜愣愣地站在那,谢凝又道:“你在等谁呀?”
    肖宗镜张了张嘴,几番纠结,终于出了声。
    “凝儿……”
    这一声沙哑的嗓音,多少唤起了些这一路的酸楚。
    谢凝抿抿唇,苦笑一声道:“肖大哥,好久不见了。”
    肖宗镜怔怔:“确实,好久不见了……”
    这两个打小就认识的人,彼此之间了解颇多,他们在相遇的一瞬,都能感觉出对方身上发生的改变。
    他们都遇到了一些人,他们都送走了一些人,他们都不舍过一些人。但这一段南辕北辙,却又无比相似的经历,都被他们默契地藏在了心底。
    谢凝道:“肖大哥,你怎么在这,你在等人吗?”
    肖宗镜静默片刻,拿起角落的玄阴剑,摇了摇头道:“不,没在等,我们走吧。”
    官道上,姜小乙顶着烈日,肚子咕咕叫。
    那位“大人”……赶人倒是快,都不说给匹马,连点口粮也不给,难道让她就这么饿着肚子徒步走到闽州吗?
    越想越累,越累越气,最后她站定脚步。
    “不行,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她自己默默念叨了一句,果断转身往回走。
    她回到军营口,发现营地刚刚撤掉,她心里一凉,一溜烟跑到茅屋去。
    推开门,屋里空荡荡。
    她走进屋,来到墙边,墙上刻着一句戏文,看其纹路,像是用兵器划出的,姜小乙不禁想起了那把破烂的剑。
    她轻声念道:“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念过之后,她心中凭白生出一种直觉——她今生或许再也不会见到那位“大人”了。
    “啊……”她轻轻一叹,离开此地。
    去闽州应该南下,向东南方向走。她看着地上的马蹄和车辙印,明显军队朝西北方向走了。姜小乙想了想,从这向西北走,再过几座山就进入娄州,再向前是齐州,他们是打算去哪呢?她一边想着,脚步就漫无目的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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