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权落座在沙发上,露台外皎洁的光映了一半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陷于明暗交界之中,辨不清脸上的真实神色。
孟听声望着她,低低一笑。
“你方才不是让我别装了吗。”
“之权姐,你能不能也别装了。”
“你根本就不想睡我,你接触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孟听声赤着双足,支撑着已经慢慢挥散药性,开始恢复力气的身子下了床。
他一步步走到谢之权身侧,高大的身体将唯一的光源遮挡住,谢之权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孟听声的话,没有一丝疑问的成分,他的笃定让谢之权沉默了。
“你为何会这么想。”
孟听声有那么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谢之权暂时还摸不清他突然变了态度是因为什么,因而她不会冒进地去否认亦或者承认。
“因为天上不可能真的掉馅饼啊,就算掉了,也不该是砸在我这种人身上。”
“之权姐,你之前不是质疑我为什么会怕方灵,但最后还是选择不再追问,让我留有余地吗。”
“那这次换我不再追问你,之权姐,无论你对我怀抱有怎样的目的,我就只拜托你一件事。”
他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般,勾着唇坐在谢之权身边,指骨分明的手还抚上了谢之权的腰。
“你当我真正的金主,如何?”
孟听声将谢之权环抱于怀中,沉着磁性的声,低低询问。
谢之权慵懒地靠在他的胸膛,神情始终如寡淡月色,波澜不起。
“是我金主当得不太合格吗,竟然让你产生了质疑。”
孟听声闻言低垂下头颅,下巴划过她光洁侧颜。
“当然不是。”
“之权姐,我只是想要你能够帮帮我,帮我得到我想要的。”
“而与此同时,我也乖乖地听话,让你达成你想要的目的。”
这是一场新的交易,却如同打哑谜一般,至死不说开。
“怎么突然之间想开了,不厌恶金主与金丝雀的关系了?”
会得到这样意料之外的答案,谢之权还是生出了几分惊讶,她本以为孟听声会一直让自己禁锢于原地,此前惨痛的过去会成为一道他难以横跨的巨坎,谢之权说不定还得为此付出不少时间精力来替他消除障碍。
谁知经过今日一事,孟听声大抵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居然想要鼓起勇气来面对了。
“我不想骗你,我依然厌恶于此。”
“但我并不讨厌你。”
孟听声现在真正做到了将情绪放平,他拥住谢之权的那一瞬,就像是在情绪极度崩溃的时候握住了录音笔一般,也不能说他因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心中就完全抹去了恐惧,但至少,在毫无退路的时候,那是他唯一可以窥见的光。
“所以之权姐,答应我,好吗。”
若是将他难以启齿的过去比作一件事,那些恶心的遭遇就像是在他最爱的白衬衫上泼满了无法祛除的墨水,他咬牙将自己封闭在无人的空间里疯狂地搓洗,结果只能眼睁睁崩溃地看着那些墨迹晕染得越来越深,甚至在他无数次依然选择将这件白衬衫穿上的时候,那些脏污,已经通过他的最爱侵染上了他的身体。
没有白衬衫,他无衣蔽体,穿上白衬衫,他出现在人声沸腾的地界,小心谨慎地藏匿着背后的肮脏,将最干净光鲜的一面袒露给世人,并心虚彷徨地收获着来自于他人那份最真挚热忱的喜欢,他有愧于此,却靠此苟延残喘。
直至被愧疚折磨得无法忍受,溃不成军之下选择和白衬衫同葬。
孟听声得到了过去的记忆,这一辈子的他,突然之间拥有了曾经最为珍惜的干净白衬衫,而初见面,谢之权就想要成为第一个染黑他白衬衫的人,孟听声如何能不去厌恶抗拒她。
但逐渐的,他发现,谢之权非但没有一如他记忆中那些令人恶心的嘴脸一般,对他大肆妄为,甚至还不动声色地挡在他面前将拿着墨水瓶的人统统赶走。
孟听声向来对事不对人,因为心里扎根的痛恨,他对一切不耻的声色交易都厌恶到底,可这次,他对谢之权产生了动摇。
再次拥有了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因为一些不值得他停下脚步的东西而踌躇不前,那孟听声只会重蹈覆辙。
倒不如暂且忍住痛楚,去尝试着相信这个极大可能性会为他带来变数的人,如果白衬衫那般容易肮脏,纯粹的善意在这个圈子这般被容不下,那他何不变通,心甘情愿地换一件黑衬衫。
孟听声的眼眸重新变得坚毅起来,隔壁难以忽视的惨烈叫声也渐渐地偃旗息鼓了。
他一只手摩挲着谢之权平坦的小腹,暗示意味很强,指腹又轻又缓地来回挠着,谢之权突然握住了他含义丰富的手。
“好,就依你。”
既然孟听声格外聪明地选择了一条更加便捷的道路,谢之权也没有理由不同意,甚至应该为他的识时务欢呼鼓掌。
若是孟听声还是那个对娱乐圈一知半解,不懂水深,只怀着一腔热情头铁莽撞的他,谢之权半哄半骗的,很快就能完成他的心愿,即便他从不愿接受来自于他人毫无缘由的馈赠,也从不肯过多亏欠他人,谢之权也能靠金主这身份将他顺风顺水地送上去。
但孟听声现在是个吃过不少苦头,拥有着前世全部记忆的,复杂的人,若是还依照着之前准备使用的老路子,那在孟听声身上是行不通的,谢之权本还头疼于该如何让他忘怀那些心中难以解开的枷锁,现在倒好,孟听声直接将钥匙地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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