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吹了一晚上的凉风,再加上过度用腿,到家得时候宁音的腿已经红肿得不像样子。可奇怪的是,在路上的时候,她竟然丝毫都没觉得疼。
她坐在水汽氤氲的浴室里,脑袋里全是今天摄像机砸下来一瞬间,纪奚城把她护在下面,和他满头是血被送上救护车的画面。
她甚至不敢闭眼,只要一闭眼,眼前就全是纪奚城的样子,他的好,他的坏,都像过电影一般,一帧一帧在她眼前浮现。
耳边全是今天下午在医院大厅时,程泱带着讽刺的话,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即便是她试图用夜里的凉风,把他留在她耳边的话吹散,可依旧适得其反。
宁音把头轻轻靠在浴缸一侧,鸦羽般的长睫微微颤抖着,仿佛是突然想清楚了什么事情,一瞬间解脱了一般,她轻叹了声,缓缓闭上眼睛。
如果不是今天下午程泱告诉她,她估计这辈子都想象不到,高傲如纪奚城会悄无声息做那么多她不知道的事。
也不会知道,因为在酒吧那次的事情,纪奚城为了她,让纪氏丢了至关重要的合作,前期上千万的投入都打了水漂。更不知道,因为这件事他被家法打得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而她回国以后,本应到场的无数次应酬也都是纪奚城用他的名义替她挡的,还有她刚回来的那段时间莫名其妙终止的合作,也都是因为拿着投资方有不轨的心思,而被纪奚城提前制止。
她也终于明白,程泱说的“要不是纪奚城提前为她扫清障碍,她又怎么可能会顺风顺水。”
宁音偏头,眼角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滑落,重重落在水里。
浴室内水汽氤氲,只要快要有些透不过气,宁音才从浴室里出来。
她状态很不好,出去以后宁音先去找手机给林蓉发了个微信,告诉林蓉自己想请假休息几天。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让她好好在家休息,说剧组这几天也暂时不开工,让她放心休息,到时候有什么情况会通知她。
宁音捏着手机,半晌,才下定决心,重新编辑了一条微信过去。
【纪奚城…怎么样了?】
那边过了五分钟才回,微信提示音响起的瞬间,宁音心脏狠狠抖了一下。
【医生说是脱离危险了,但是脑部有血块不能手术清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
宁音坐在沙发上,眼睛里空空的,捏着手机的指尖有些发白。
隔天一早,宁音是被门口的敲门声震醒的。
宁音抬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还不到八点。
她掀开被子,推门走出去,问了一声:“谁啊?”
“程泱。”
宁音脚步一顿,隔着房门她都能感受到程泱语气里的不善。
她抿了抿唇,抬手拉开房门,语气平淡温和:“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程泱眸子阴鸷沉沉的,跟之前宁音见过的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医生说纪奚城可能醒不过来了,你不去看看他吗?”
他垂着眸子,嗓音略微有些沙哑,眼底也挂着淡淡的黑眼圈,看样子多半是一夜没睡。
宁音心脏猛的一沉,像是极速坠入深海,透不过气来。
“怎么会?”宁音难以置信看着程泱。
明明昨天晚上她给林蓉发微信,林蓉还说脱离危险了。
她平静了一瞬,颤抖着嗓音问程泱:“林蓉姐说只是脑部有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怎么,一夜之间就醒不过来了呢?
“信不信由你,下午他家人应该就会把纪奚城从医院接走,今天傍晚的飞机送去国外疗养,去不去你看着办。”
程泱冷冷睨了她一眼,轻飘飘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程泱离开以后,宁音找到手机给林蓉发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宁音大脑“嗡”地一声,无数声音炸裂开来,她转身回到卧室,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一套衣服,连昨晚挽好的头发都来得及拆开,随便踩了一双帆布鞋下了楼。
上午,医院里人很多,宁音到一楼的时候没有电梯,宁音没有等电梯下来,直奔右侧的楼梯口。
一路上,宁音都惶乱不安,无形之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推着她往前走,脚底下的步子也越来越不听使唤,越走越快,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江城第一医院的住院部在十楼到十五楼,纪奚城住的高级病房在十五楼顶楼,宁音到门口的时候走廊上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她停在病房前,透过百叶窗,病床上的男人脸色冷白,嘴唇干涩透着病态,跟往日里轻佻散漫的样子大相庭径。
宁音心脏狠狠抖了一下,她抬手轻轻压下门把,推开门走进去。
看见病床上毫无生气宛如一潭死水的纪奚城,宁音鼻尖忍不住发酸,眼前也越发模糊。
她轻轻蹲在纪奚城床边,小心翼翼喊了他一声:“纪奚城?”
跟从前无数次喊他名字时一样,一样温柔。
许久,无人回答。
宁音看着连在纪奚城身体上的管子,和头上包着的纱布,心脏密密麻麻的发酸,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轻轻靠在病床上:“我知道,一定是程泱为了骗我来看你编的理由,现在我来了,我来了纪奚城,你醒过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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