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想要阻止, 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孟阮:“孟泽青, 你为什么要布阵, 又为什么要带走白栖他们?”
孟泽青:“因为活够了吧。”
他眨了眨眼, 目视远方地说:“我看过很多悲欢离合、俗世悲喜的故事,也经历过不少向死而生的人生。”
君王、臣子、叛贼、歌姬。
公主、囚徒、乞丐、读书人。
不论是男是女,不论身份尊卑, 他都已经体会过。
可依然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感兴趣的事物,这个世界的人们越来越卑劣,也越来越无聊了。
孟泽青以为在人间以不同的面貌“轮回”渡过千年,见过红尘万事,也会有凡人的舍不得、放不下、怨憎会、爱别离。
但他转眼就能将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反而是那种身为“人类”的痛苦,是唯一记得的东西。
“既然每一个人活着的时候都会觉得痛苦,那不如一起毁灭吧。”
久而久之,孟泽青与“天书”有了某种感应。
天道告诉他,是时候了。
孟阮忽然意识到,也许他是被天道蛊惑了,成为了制衡世间的一把“兵器”。
顿时,有细密的针扎入心房,让人无措又痛惜。
“这个世界的存在或者湮灭,不应该由天道来决定。”
她安静又坚决地看着他,“小青,你自私自利,没有学会你君父身为人类时拥有的去爱的本能,你得不到爱,也感受不到恨,你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与那些无辜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孟泽青:“没有关系又如何?他们必须一起陪葬。”
身后的林锦宁蹙了蹙眉:“……你准备怎么做?”
孟泽青转身,平静地看着他:“你们不曾见过天书,并不知道其中还描绘着一个堪称精美绝伦的大阵。”
在场所有人都有一种天灵盖都在发麻的预警。
“孟择咸的聚神灯、白栖都已经在我手上,至于其他人……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我会将你们的元神剖出来,送到我已经布下阵法的天南地北,创造出一个最史无前例的珑阵——九子阵。”
孟泽青话音刚落,那庞大而惊人的巨型黑蛇发出清啸,他旋身走到它的身上,蛇身腾空而起,直穿长空和云层,就像带着光影的长剑,转瞬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大蛇带起的阵风凛冽如一场风暴,众人耳膜里尽是刀刮般的飓风之声,眼里也只有飞沙走石。
阑加和司一遇甚至不堪忍受这种痛苦,只能跌跪在地。
半晌,四周的山体和湖泊都变得面目全非,满目疮痍。
很远的地方依稀还有蛇影在云雾里涌动。
李星桥眼前一阵发花:“……他去哪里了??”
钟尧闭了闭眼,道:“是昆仑山脉的方向。”
孟阮沉思片刻,再次抬头的时候,唇瓣都有些发白。
好在还有钟臣黎,她见到他的一瞬,稍稍放下心来:“你觉得他下一步的动作会是?”
“既然要布阵,就得先放阵心。”钟臣黎沉着地回应她的话。
他站在这片乌青色的天空之下,隐隐还有雷电滚落,却依然镇定
钟臣黎牵住她的手指,“如果没猜测,昆仑山脉就是他的阵心。”
他确实没有猜错,当话音落下,远方的山海开始剧烈动荡,无数树木被连根拔起。
巨大的风涡轮转不休,浓烟和砂石纠结成一股黑雾。
雾气稍稍散去的时候,大家见到了一只仅在传说中见过的神兽。
那兽蛇身龟甲,凶悍跋扈,俗称玄武。
钟臣黎招出玄龙,准备飞上高空一探究竟。
孟阮:“我陪你一起。”
两人扶摇直上入云霄,又开了谛听,这才看清孟泽青在这片土地上做了什么。
天地分为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分别出现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
而它们附近的城镇已被碎成齑粉,那些活生生的人类也都烟消云散。
尸山血海,滚滚凝聚在了山灵之间。
孟阮心知肚明,假如四只神兽同时镇守阵心,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强行突破。
也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威压。
钟臣黎试图对玄武开了一个大招,可很快身上就出现了被反噬的伤,一串火星翕张之下,胸口的皮肉被蚀尽,露出白森森的骨肉。
钟尧带着李星桥他们也到其他地方转了转,无不例外,见到了无数血色在脚下蜿蜒。
“不管怎么样,先把附近余下的村子和城市用大阵圈护起来,以免波及更多人。”
阑加并不乐观,沉着脸说:“我看根本没用的,那是天书里招出来的神兽啊,妈的,像我们这种只能被做成阵法的已经根本不够看了!”
这时孟阮内心也相当分明。
确实没有任何胜算了,死去的人们也都不可能再复活。
那该如何是好,又要如何是好。
她还要不要继续守下去。
孟阮苦涩地动了一下唇,想到一千年前,她还可以牺牲自己,与虚尼道长同归于尽。
可一千年后,就算牺牲自己也可能只是徒劳。
她不知道怎么做……
这一次,也没有玄青子再来教他怎么做。
钟臣黎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内心的痛苦不需要言语,就能完完全全地传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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