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夏耳最爱吃的面。
每次生病,她爸爸都会煮这个面给她发汗,神奇的是,她吃了这个面,没多久病就会好。
时间长了,她自己就学会怎么做了。
她希望,陈岁吃了这碗面,也能逃离自己的不开心,或者哪怕,能够变得开心一点点。
陈岁洗漱完,还没走到厨房,就闻到了油泼葱花的香味,还有浓郁的面香。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饭了。
之前沉浸在一种情绪里,并没有太多的感觉,这会儿闻到香味,才发觉胃饿得快要痉挛。
他走到厨房里,看到夏耳捧着一碗面,自己闻了一下,似乎觉得味道还不够,她又在荷包蛋上滴了一滴芝麻油。
香味更加浓郁。
夏耳这才开心地笑了,捧着面要向外走,一抬头看到他,有些猝不及防,可笑容并未减。
“你忙完了呀?”
“嗯。”
他按她说的,洗脸刷牙刮胡子换衣服,还特意闻过了,身上没有她讨厌的烟味。
夏耳端着面从他身边经过,招呼他:“那快过来吃饭吧。”
“好。”
夏耳把面放到餐桌上,陈岁在后面跟着,她个子小小的,似乎碗太烫了,她赶紧捏住耳垂,突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又匆匆跑回厨房去,拿了一双筷子回来,搭在了碗边上。
在屋里跑来跑去的样子,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在这样一个平凡的时刻,陈岁的心中突然收获了一片安宁。
这种安宁,是由从前很多个这样的时刻构成的。
在他独自去小卖部买泡面,被徐凤琴跟夏耳一齐领回家的时候;
在他一个人待在家里看电视,被夏耳喊到她家吃饭的时候;
在他有记忆之后,第一次没有一个人过年,跟夏耳和夏爸爸一起放礼花的时候;
在他跟家里闹矛盾,跑到台球厅去打了几天球,出来看到拎着保温桶,在树下等他出来的夏耳的时候。
那么多难过的时刻,她总是会笑着出现在她面前,乖乖地喊他:“陈岁。”
只要听见她的声音,就算他下定决心反叛世界,也可以为了她缴械投降。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
面是圆圆的细面,汤底酸香鲜辣,开胃无比,再咬一口滴了芝麻油的荷包蛋,那种感觉,像是攀登雪山的旅人喝到一口热汤,徒步远行的行客终于睡上软床,满足感无可比拟。
陈岁的吃相一直都很好,斯文好看,但他饿得太久了,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夏耳托着下巴,乖乖等着他吃完。
陈岁吃掉一碗面,舔了舔嘴唇,望着夏耳,问:“还有么?”
“啊。”夏耳放下手臂,向他碗里看了一眼,有些尴尬,“你没吃饱吗?”
陈岁点头。
“那我再去煮一碗,很快的!”
夏耳赶忙到厨房去,又给陈岁煮了一碗面。
陈岁还是很快就吃光了。
夏耳看着他,忍不住问:“叔叔阿姨……他们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没。”陈岁放下筷子,“回不回来,也不重要了。”
那你怎么办。
话到嘴边,夏耳没有问出来。
问了,也是让人尴尬的问题。
她挠了挠鼻子,说:“那你要不要,到我家吃饭。你不用有什么负担的,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真的没有什么。”
她如此费心地解释,就是生怕他会不自在,她的细心和体贴令人舒服,更何况,她原本就是好意。
在这个时候,连他的爸妈都不在意他的死活,她却还在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她的话而多想。
如果没有邻居这层关系,他们也只是陌生人而已。
多么讽刺。
陈岁说:“好。”
他的家,在或不在,都没什么两样。
毕竟,真正令他感到温暖的存在,并没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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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岁留在了织女镇,这个暑假里,大多数时候,他都跟夏耳一起看书,学习,为高考备战。
到了吃饭的时间,徐凤琴就会到房间里,把两个孩子喊出来,一起吃饭。
有那种爱说三道四的长舌妇,还会问徐凤琴:“那老陈家的孩子一直在你们家吃饭,他爹妈给你扔钱了吗?”
徐凤琴很生气:“啥钱不钱的,就等于我们家养了俩孩子,多养一个也不费劲,说那干啥?”
陈岁数学成绩好,会给夏耳辅导一些数学知识,夏耳也会纠正一些陈岁的,语文基础知识上的错误。
有他的讲解,那些看起来很复杂的数学题,也变得清晰易懂了起来。
日子一天天这样过去,夏耳甚至自私地觉得,陈岁的父母就这样走了也好,就让陈岁永远留在这,反正她家里也不是养不起。
就连她的爸妈也是这样对陈岁说。
所有人都习惯了这样的平淡生活,镇上其他人也对夏家养了陈家儿子这件事见怪不怪,那些艳色风波也被一天接一天的平凡生活盖了过去,一切都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这让夏耳恍然有种错觉,就好像她的下半生,都会在这平淡的日常中慢悠悠度过。
二零一一年,八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夏爸爸给两个孩子各买了一个新书包,庆祝两个孩子即将升上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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