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煊垂下眼,看他在纸上写下——燕煊此人,行事浪荡,脾气躁急,与羿宁方枘圆凿,并不匹配……
“哪不匹配了?”燕煊坐到他身旁,拄着下巴欣赏他的字。
虽然年纪尚小,可这手字倒是写得真不错。
羿宁没有看他,闷声道:“我背负明光宗重任,不能同杀人魔修在一起。”
“怎么不能?”燕煊嘴角的笑意缓缓落下,故作随意道:“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在一起有何不可?”
羿宁的手指微微蜷起,攥紧了手心的笔杆,许久,才轻轻说:“就算我真的…同你两情相悦,也绝不会允许你胡乱杀人的。”
“是么。”
燕煊笑了笑,从他手心抽过笔,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胡乱杀人,你怎么知道,我杀的不是该死的人?”
羿宁怔愣住,肩头忽然被揽住,只看得见黑衣魔修俊逸流畅的侧脸,手掌宽大又温暖。
“知道什么是嚼穿龈血,切骨之仇吗,”燕煊提笔写下这八个字,语气平静无波,直到最后一笔缓缓收起,才道:“我杀的是仇人。这世上,你不能杀,别人不能杀,唯独我可以杀。”
“不仅能杀他,我还能咬碎他的骨头,吞到肚子里,只是如此,都无法泄我心头之恨。若你是我,只会做得比我更狠。”
燕家对他和他娘所做的一切,光是让他们死,根本不足以还清他们在燕家狗彘不如的生活。
羿宁被他的话久久震住,甚至不知说些什么回答。
“明白了吗,”燕煊将笔轻轻放下,看向他笑了笑说道,“所以,我不同意和离。”
被他紧紧盯着,羿宁眼睫微颤,小声道:“是什么仇?”
“血海深仇。”燕煊简单道,其余的话,他不想让现在这样的羿宁知道。
闻言,羿宁便知晓是燕煊不想说了,于是,又轻声道:“刚刚怎么不告诉我?”
燕煊没忍住笑出声,揉了揉他的脑袋道:“自然是想看看你怎么和为夫和离。”
羿宁:?
反应过来后,羿宁拔出小木剑来,羞愤地捅了他一剑:“你是故意捉弄我。”
他未来怎么会和这样一个人结契,羿宁这短短一会时间已经质疑了此事好多次。
他未来是瞎了吗?
燕煊似乎猜到他内心所想,指尖轻轻拨弄两下他发红的小小耳尖,说道:“在想什么,羿宁,以后不许总是胡思乱想。”
顿了顿,他突然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还有,以后绝对不许收徒弟,等着夫君来娶你,知道吗?”
这人又说浑话!羿宁拍开他的手,捂住耳朵不听他胡言乱语。
“听到没有。”燕煊脸色很严肃,“尤其是姓宫的,见到他就一剑杀了他。”
羿宁瞥他一眼,似乎发觉出什么来,说道:“我真的和你结契了吗?”
“自然。”燕煊脸色毫无波澜,又道:“你追求我九年。”
羿宁:……
这人重重谜团,真是奇怪的很。他隐隐感觉燕煊应该并不是他的夫君,可他透露出来的和自己的亲近,却那么真切自然。
好像他们真的如此相处了很久很久。
“就在里面……对,就是他……”
大殿外忽然传来吵闹声,似乎有人赶来了。
羿宁身子微僵,顾不得同燕煊质问,握住剑便冲了出去。
殿门口,那叫准引的在两个小弟子的搀扶下,对旁边的老头道:“何长老,那人就藏在羿宁的殿内,他下手极其狠毒,不知道是羿宁从哪找来的。”
那何长老怒目圆瞪,道:“羿宁,就算你是掌门关门弟子,也断不该找人对同门师兄出手!”准引是他的大弟子,平日里他便极其娇宠这孩子,从未叫他受过这样的委屈。
羿宁喉头一噎,从前这何长老并不是这样对他的,想必是准引说了什么添油加醋。
他定下心神,缓缓道:“是他辱我师尊在先,不仅如此,还威胁说让我等着。我…我朋友看不过去,所以才打了他。”
“朋友?”准引不可置信道:“谁会和你做朋友!”
羿宁不爱说话,性子冷硬直来直往,特立独行,还被掌门偏爱过甚,引了许多人妒忌。
孩童之间的恶意,来的总是那么莫名其妙。没人想跟羿宁交朋友,没人想变成和他一样的异类。
何长老好歹算是有一丝理智尚存,压下火气道:“把事情说清楚,到底为何打架,再把你那什么朋友叫出来,准引的腿被他踩断,定然是要向他讨回此账的!”
羿宁垂下眼睫,将刚刚发生的事尽数告诉给了何长老。
只是说到私生子那里时,他说不出口。
羿宁抿了抿唇,淡淡道:“他无故来云青山滋事,后又侮辱掌门,是他有错在先。我朋友唯一做错的只有踩断了他的腿,做得过了些而已。”
何长老闻言,脸色更加阴沉,转头对准引道:“你为什么要欺辱羿宁?如实交代,你们二人若有一句假话,我便向掌门给你们请罚去。”
准引身子抖了抖,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昨天掌门发涤髓丹,明明羿宁已经有过一颗了,昨天那颗本就应该是给我的,但是掌门还是给了他,我不服!”
“你!”何长老抬掌要打他,扬到半空又强行忍住停了下来,“那涤髓丹是羿宁提前学完三千篇基础咒法的奖品,什么叫本就是你的,丢人,给我滚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