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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出去干什么?”傅宣燎问。
    “打疫苗,他被猫抓伤了手。”蒋蓉说。
    傅宣燎皱眉:“猫?”
    昨晚他跑出去,淋一身雨回来,就是为了让猫抓一把?
    是那只叫木木的猫吗?
    傅宣燎想起那是时濛亲生母亲的猫,托给时濛照顾过一段时间。
    而他的亲生母亲……
    印象中唯一一次与那个姓杨的女人见面,还是在念小学的时候。
    有次学校组织去郊外春游,中高年级围坐在一起,傅宣燎看见时濛从队伍里跑出去,喊那个女人“妈妈”,那个女人却不理会他,反而让他把同班的时沐叫过来,往时沐手里塞了一大包零食,笑得很慈爱。
    木木,姓杨的女人,错位的爱意——每一件单看都没什么稀奇,串联起来便有些古怪。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傅宣燎交代蒋蓉道:“时濛回家了给我打电话。”
    “那你呢,什么时候回来?”蒋蓉问。
    抬头看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傅宣燎对即将到来的应酬场合颇为抗拒。
    “吃过晚餐回。”他说,“我尽快。”
    事实上等到在包厢里坐下,何时能走就由不得他了。
    李碧菡做东在市区某高档酒店定了一桌,盛情邀请请今日帮助她的朋友们赏光,之后傅宣燎还要仰仗她帮忙,这个面子无论如何都要给。
    时思卉在开席前赶来,豪爽地自罚三杯,说了一番感谢的话,然后特地斟满一杯酒到傅宣燎跟前,感谢他今日前来助阵。
    “幸好有你在。”时思卉不胜酒力,喝了两杯就脸颊酡红,看得出来确实很高兴,“这么多年,压在我心口的大山,今天终于被移平了。”
    中途接到时怀亦的电话,两厢沉默一阵,那头并未对傅宣燎今日倒戈的举动言语苛责。
    “反正股份就算落在思卉头上,也是我时家的。”时怀亦叹了口气,说,“你们何苦来这一出对付濛濛呢,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直到夜里散席,傅宣燎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起初他觉得,时濛那样强势厉害,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后来细想,才发现时濛拥有的其实少得可怜。
    他没有美满的家庭,没有疼爱他的父母,在外面也只是旁人口中的“野种”,连个体面的身份都得不到。
    更遑论他万般强求的爱情,犹如水中捞月,到头来一场空不说,如今被“背叛”还蒙在鼓里。
    一切尘埃落定,傅宣燎才萌生出些类似不忍的念头。
    回去的路上,蒋蓉来消息说时濛还没回去,傅宣燎又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均未被接听。
    内心的不安逐渐扩散,等红灯的间隙傅宣燎又翻了一遍手机通讯录,长长一串人名,一个与时濛相关的都没有。
    从前都是时濛缠着他,电话一通接一通不厌其烦地打来,他心情好才接一下。眼下情况反转,除却不适应,傅宣燎只惊讶于近五年的相处,他对时濛的了解竟然这么少。
    少到连时濛可能去哪里都不知道。
    茫然了一阵,猛然想起时濛有个叫江雪的经纪人兼好友,傅宣燎赶忙拨通了高乐成的电话。
    周末的这个点,高乐成一般在鬼混,电话也是随打随接,听筒里传来的背景音往往是靡靡的爵士乐。
    这次不知怎么的,打了两遍才被接通,背景音也安静得诡异,以至高乐成的说话声格外刺耳。
    “老傅,我刚要给你打电话。”他喘气微急,脚步声清晰,似在平滑的路面上疾走,“来市三院一趟吧,我和江雪刚到,你家……时二少的情况不太好。”
    时濛不知道自己睡着了还是醒着,或者已经死了。
    眼前是一条蜿蜒悠长的路,零星灯火亮在远处,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倦意在摇晃中愈渐浓郁,时濛听见有人喊他:“醒醒,别睡,马上就到了。”
    他甩甩脑袋打起精神,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山之中,夜风寂静,耳畔唯有树枝与叶片招摆摩擦的哗哗声响。
    而背着他的人,身量不过少年模样,背负着另一名少年的体重走崎岖山路何其不易,累得呵气成白,倒是中和了些低气温的寒冷。
    用手电筒光照了照自己的手,时濛通过掌心的寸余划伤确认这是自己回到了十三岁的冬天。刚升上初一的他参加学校举办的一场冬令营,自由活动时候不慎跑远,在深山里迷了路。
    背着他的人显然也好奇他为什么跑到这里,粗喘之余不忘打听:“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老师不是叫人通知大家集合了吗?”
    时濛听见十三岁的自己回答:“没有人通知我。”
    背着他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见怪不怪地说:“那帮人幼稚又无聊,就会恃强凌弱欺负新来的。”
    他绕开了时濛被排挤的主要原因,刻意忽略了“私生子”“野种”“妓女生的”之类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只教时濛该如何自保:“平时离他们远一点,他们说的那些话,也别往心里去。”
    说的是自由活动之前,时濛在餐厅被一伙儿高年级的挤兑,急不择途地躲,不小心把饭盆打翻在身上的事。对此时濛既觉得丢脸,又很难过,可他不善表达,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我已经往心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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