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临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
浑身僵硬,胸腔左侧的痛感,似被抽走了骨头
左手被牢牢固定,身上缠满绷带,刚睁眼时还以为自己变成了木乃伊
正整理思绪,门口来人的声音,打断他
“醒了?”
傅琛将病床升成斜角,递过水去,青临轻声道谢,缓缓喝下大半杯
“臻臻,伤得重么,吊灯,掉下来的时候,我护住她后脑,但侧翼的大横梁,好像,还是碰到她了,咳咳…”
俊脸苍白如纸,边说边喘,右手轻轻搭在胸前,又不敢落,空气像一把把尖刀剌着它的气管,痛得他失态
傅琛赶紧阻止他继续讲话,“别激动,臻臻在隔壁性命没有大碍,等你能下床了,我带你去看她”
青临见傅琛眼底发青,满脸疲惫,便知他昨晚折腾得够呛,既然臻臻没有性命之忧,晚些再见也无妨,不急于一时
服过药后又睡过去,傍晚傅弘骥和宋玲前来探望,开始他异常紧张
毕竟如果没有意外,这两人以后会是他的岳父岳母
而此刻他孑然一身,总觉仓惶局促
但他们却温和亲切,知道他的家世,也没过多评判,谈话间试探着他对傅臻的心意,还说要培养他
幸福来得太突然,实在不真实,身上那些痛楚恍惚飘远了
傅弘骥和宋玲许久才离去,走前还说有时间就来看他
青临第一次在长辈面前露出孩子般的笑容,笑着应“好”
傅臻大咧咧瘫坐地面,没有往日的淑女样,睁眼有一会儿了,也不知晓这是哪儿
白茫茫一片,四周很温暖,连屁股下面都热呼呼的,她便懒得挪位
之前察觉喻瑢设计的婚宴图纸有漏洞,灯上放烛火会烧断连接的几根搓木绳,水晶吊灯又重,不用动任何手脚,便会掉下来
所以她挑个谁都不在的时间,去伯诺酒店模拟,没想到直接给自己挖了个坑
原计划等吊灯落下时,装晕过去,给布置婚宴的喻瑢弄个失职的名,随后再演段戏,让父亲延缓哥哥的婚期
但好巧不巧,走到近处时,鞋跟卡进模拟时砸出的缝隙
水晶吊灯准时掉落,等她脱掉鞋子已来不及,后脑被重物一砸便失去了意识
不过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个漂亮女孩,气质恬静和自己的骚媚完全相反
她端坐地面仪态优雅,身上浅紫色睡裙,看起来很眼熟
女孩淡漠地盯傅臻几分钟,随后开口“终于有机会相见了,我一直在等你…”
嗓音空灵飘渺,似从遥远天边传来
女孩说话慢悠悠地,傅臻本是性急之人,但奇怪的,对她很耐心
她讲述自己几个月前被困在这里,但却能看见傅臻所有的行为,包括那种事情
“这么说,我和他们上床的时候你都看到了?”
女孩脸蛋儿发红,点点头,还告诉几件傅臻不知道的,四个男人对她做的事情
“傅琛在家里指奸过你…,祁玉泽曾把精液射在内裤上催你穿…,篮球赛结束后青临在教室睡奸你…,你和夏逢阳的第一次其实也是夏逢阳故意…”
“天啊,这帮狗男人!”女孩平静叙述,傅臻却臊得不行
羞做这事时有外人围观,又气那几个男人一肚子坏水儿
听她爆粗口,女孩咧嘴笑开,明眸皓齿极为美丽,随后莫名对她道谢
“谢谢你,我曾经因为爱上两个人犹豫不决,忧思过度,是你的到来拯救了我,现在我该走了”
‘爱上两个人?’
傅臻忽然警醒,再仔细瞧眼那睡裙,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个女孩是谁
她就是这个身子的主人,傅臻
“你,你要去哪儿?这是你的身子,要走也应该是我走呀”
见女孩起身,傅臻一把捉住她手腕,肌肤相连之时,一阵阵电流钻过脑中,傅臻立马松开手,扶住额头
“傅臻,你忘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女孩的嗓音比刚才弱了不少
“什么?”
傅臻甩甩头,眼前影影绰绰,愈来愈模糊
“你就是大两岁的我啊,你都不记得了吗?大两岁果然不同反响,性感迷人,我喜欢这样的自己”
女孩笑得悦耳动听,她站在眼前,傅臻却感觉再触不到她,脑袋里画面一个接一个匆匆闪过,根本抓不住
“你解释清楚,别走!”傅臻大喊,双手颤抖着挥舞,求女孩留下
“刚才我骗了你”女孩身影逐渐透明
“我不是被困在这儿,而是已经死了,只是我太爱哥哥和玉泽,所以留下一缕残念,看你能否解决困境”
眉眼间的落寞,化成淡淡云烟,女孩缓缓靠近傅臻,轻缓温柔地说
“你很完美的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以后要顾好他们哦,带着我的那份爱一起”
身体在下坠,白茫茫四周变换斑驳陆离的颜色
“我们,可以继续一起活着,你留下不好吗”
傅臻再一次抓住女孩手臂,大块的记忆碎片齐齐涌进脑海,头要被撑裂一般
“我心愿了了,再不走这幅脆弱身子会遭受不住,照顾好自己,19岁的傅臻,这次,不要在死掉了”
女孩按住肩膀把她往下推,声音越来越远,傅臻缓缓合眼,风声渐停,唯一的灵魂终稳稳归位
傅弘骥为青临请到兴跃医院经验丰富的医师治疗,几日下来恢复得很好
今天他已经能下床活动,躺这么久骨头都酥了,手臂石膏还未拆卸,青临用能活动的右手给自己修整一番
不然一会儿见到那小女人,必定会被笑邋遢,一想到傅臻,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青临怕抻到伤口,步伐缓慢地走出病房,听说傅家已经包下这层,所以除了医生护士,他没见到任何外人
“你怎么出来了?”傅琛从背后绕来,听声音像是不悦
“我想去看臻臻,你不是说能走动,就带我去见她么”
细汗满额,眉心微动,一看就是在忍痛,而那黑瞳里满满地倔强
傅琛叹息一声“见到她,你就能乖乖回病房吗?”
青临咬牙点头,只走几步路,胸腔处痛已经钻进心窝
女人脸色雪白,额前一圈绷带似成王的加冕,她静静卧于病床,被四周玻璃罩着,如锁进水晶馆里的睡美人
各种针管贴着手臂,只有一旁轻轻滴响的机器,证明她还存在
怪不得只说‘性命暂无大碍’,原来她没醒来,这么多天还未醒来
苦涩津液上涌,右手紧紧握住轮椅扶手,止不住咳息,使青临眼尾充红,冷白色的手颤抖着贴向墙上玻璃
侧眼一瞧,推他来的那人,也红着眼眶,双拳紧握
多么不可一世,此刻也被挫得毫无锐气
他太明白傅琛的心境
那种无力抗拒,不得不承受,随时会失去的痛苦
所有爱她的男人全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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