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虽然没有手脚,但推着木车走的并不慢,木车上摞了一叠碗筷,放着三个大木桶,一桶米饭,一桶青菜汤,一桶红烧肉——六扇门的地牢很大方,伙食很好,特别是薛天阳这个酷吏当上监守后,因为对于被关进这里的犯人来说,每天都可能是断头饭,薛天阳一发疯,当晚就得死几个。
地牢很大,虽然诡异的安静,关着的人不多不少,却倾斜严重,外面的地牢一房间关三四个,挤的满满的,越往里走,关的人越少,到了后面那一段路,基本看不到几个犯人。
哑巴今天来的比较快,木桶里还剩下大半桶食物,他一如往常被拦在最后一截牢房的路口,黑暗中走出一个穿着裹得只能看见眼睛的人——正是鱼壹。
鱼壹站在车前,伸出手。
哑巴并不因为被拦住而受到惊吓,反而是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低头,拉开木车底下的隔板,从里面拿出一个颇为精致的食盒来。
鱼壹接过,打开,拿出银针一一探过,等了一会儿,看银针没有变黑,便收了回去,准备要走。
“咦啊呀。”哑巴招了招手让他的等等,又从里面的隔层里摸出一个还温热的布包塞给鱼壹,然后才笑了笑,推着木车走了。
鱼壹看着布包里的糕点歪了歪头,一时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不过他并没有意外,因为哑巴心情好的时候确实会塞些东西给“同僚”吃。
食盒很大,一共有三层,每层都放了三个菜一碗饭,正好对应最后这截牢房里关着的三个人。
第一层的食物和今天给外面那些吃的一样,多出一盘下饭的酸豆角,只是摆盘好看一些,色泽看起来更让人有食欲。
鱼壹走了几步就到了第一个人的牢房门口,那时唯一受了刑的。薛天阳的气基本都撒在了他身上,下手没什么分寸,这犯人一身衣服都被血浸的看不出颜色了,他一动不动的躺在稻草上,若不是那双眼睛在鱼壹接近的时候猛地睁开,估计都会让人觉得已经死了。
放在牢房门口的饭菜依旧没有动,只有水碗是干净的,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鱼壹给他换了热的饭菜,又换了一碗水,离开前意味不明的说了句,“或许是最后一天了。”
那人眼睛动了动。
第二层的食物是一荤一素一汤。鱼壹这回往里走了十几步才停在一间牢房前,这个牢房的犯人是个少年,少年一条腿曲起一条腿随意伸着靠坐在最里面,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那双黑憧憧比夜色还叫人发慌的凤眸。
鱼壹将面罩往上拉了拉,垂眸先是扫视了一遍干净的牢房,沉默的将食物放下,抬腿继续往里面走。
这一次一直走到最里面光线最好的那间牢房才停下。墙上嵌起的烛台上白蜡已经烧了大半,明明灭灭的火影子跳跃着,牢房里盘腿打坐的人睁开眼。
那是个美人。鹅黄的披风坠着两颗毛绒小球,娇俏的颜色更衬的他五官精致绝艳,多情的桃花眼不笑自含三分笑意,便是主人只是习惯性的勾起唇角,那水光润泽的双眼瞧人时,仿若天地间便只有自己在他眼中。
鱼壹果然看到地上堆叠了七八个盘子,他默了默,还是将食盒最底层的精致的菜肴拿了出来,将那七八个盘子收回去。
“辛苦你了。”季无鸣看他明明看出来了什么,却还是面不改色无动于衷的样子,真心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鱼壹莫名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抬起的眼睛瞬间闪过的情绪仿佛在说:知道我不容易,那你倒是劝一下啊!
季无鸣语气温和,又说了句,“抱歉,孩子还小。”
鱼壹:“……”
他沉默的加快了收拾的速度,盖食盒的力气有点大,在空旷的地牢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有什么声音合在一起,他一时以为听岔了,提起食盒大步往回走,结果刚走了三步就撞上某个双手牢牢端着食物越狱而出的少年郎。
两人对视,皆是沉默。
燕惊雨:“……”
鱼壹:“……”
“抱歉。”季无鸣声音温和淡然,“吃完会回去的,锁也会好好拴好的。”
“……”鱼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只是离开的脚步有些凌乱。
燕惊雨完全没有刚才逃狱被逮到的自觉,他面无表情的走上前,脚轻轻在牢门上一踹,铁链不堪重负的就断成了两截。
季无鸣起身,有些无奈的先将他手里的饭菜端过来,道,“你最少该等他走了才来。”
燕惊雨手里端着自己的饭,单手将铁链扯下来,将被生生扯断裂的那两截拿在一起,手里用力一按,那铁环竟然硬生生弯曲,又合在了一起。
“我饿。”他轻描淡写的将弄好的铁链丢在地上,抬起眼莫名又露出点可怜的表情。
季无鸣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吃完饭后,燕惊雨将光盘累叠起来,转头就发现季无鸣已经再次开始运功打坐了,隐隐能感受到衣服底下,看似平和却汹涌恐怖的内力。
燕惊雨盘腿坐在他对面,为他护法,实际上一瞬不瞬的盯着季无鸣的脸看,视线一遍一遍的描摹着他的五官轮廓,不遗余力十分虔诚。
按理说少年的眼神锐利凶煞,十分的引人注目,一般习武之人便是闭着眼也会觉得如芒在背。
季无鸣却早就习惯了被他这样注视,没有任何不适的沉浸在内力运行中,甚至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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