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车也不知道是老头什么时候买的,又什么时候改造的,季无鸣从院子里回房间的时候,老头正指挥着李阳跟老板买马,把客栈马厩里除了他们骑来的那两匹马剩下的全都拿下了。
——季无鸣要甩开燕归天他们上路,自然做戏做全套,他多付了客栈老板一晚的房钱,将马车马匹全部留在这里,弄成他们还没离开的样子
老头新买的马车外面看着朴实无华,厚重的靛蓝色车帘像是将一块棉布挂在了上面,完全没有南宫晟买的那辆来的豪华,却用了两匹马拉,且李阳将东西都搬上去之后,老头掀开车帘看着里面广阔的空间,难得的露出了满意之色。
“不错。”他夸了一句。
李阳这老道士成天研究坑蒙拐骗的,体力不太行,里里外外跑了七八趟,正呼哧呼哧的往外吐出白气,闻言却是一喜,似乎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哪里哪里。”他暗自得意,脸上一派淡定。
老头斜了他一眼,满是狰狞疤痕的脸一挤,笑容嘲讽起来,阴阳怪气道,“谁说你了?我夸马车呢。”
李阳表情顿时一塌,哭丧着脸。
老头不理他,转头高兴的对路过的季无鸣道,“你和小雀儿的行囊都收拾好了罢?”
“嗯。”季无鸣收回观察李阳的视线,淡淡的点了点头。
鼻青脸肿的莫古通抱着那床两个铜板买来的破棉被转出来,在老头杀人的目光里,死赖着将其塞上了马车。
他伸手想摸大脑袋,却按到后脑勺的包,疼得吱哇乱叫,好半晌才开口问道,“什么时候走?林月知说有事要办,让走的时候喊一声。”
季无鸣没说话,一只粗糙的木鸟盘旋着从半空俯冲而下,飞落在他肩头,张嘴就是老头那嘶哑难听的声音,喊着:“来信!来信!”
季无鸣如之前一样按开这鸟的腹腔,拿出里面的纸条,看了一眼,唇角微勾。
“燕归天他们已经在城外了,不过封城数日,想要进城的人多,已经排起了长龙,大概卯时一刻才能入城。”
季无鸣道,“拿上行李,我们从另一城门走,卯时之前赶过去。”
“好,我去拿行囊。”燕惊雨点头,顿了一下,又征求意见般补充,“还有林——林月知。”
他卡顿了一下,才顺利将这个名字叫出,燕惊雨面目表情,内心却有些忐忑。
林月知说的很明白有事要办,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肯定跟季无鸣有关。
他怕季无鸣不让他去,如果是以前,他不会这么问,可就在昨天,季无鸣表达出了愿意接纳他入邪宫的意思。
燕惊雨在试探,他想要走到离季无鸣更近的位置,不再满足于现状。
他暗憧憧的眼牢牢盯紧季无鸣的脸,将他所有的表情变化都收在眼底,带着为人不知的紧张渴望。
季无鸣想也没想就点头了,还说,“记得叫她把钱给你,都月中了。”
燕惊雨手指悄悄动了动,手心的汗让他差点捏不住手里的油纸包。
他郑重点头。
青衣少年眼眸晶亮,眉宇间横亘的戾气似乎都散了一些,身影雀跃的离开。
季无鸣桃花眼潋滟,含着几分逗弄的笑意,唇角翘起。
老头古怪的哼了一声,瞧着不太满意。
莫古通看着摸了摸脑袋,咂咂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最后只嘿嘿笑着小声吐出一句,“倒也般配。”
“什么般配!”李阳反应很大的瞪了他一眼,低喝道,“季蛮姑娘天人之姿,哪有什么儿郎能配得上。”
他紧张的往后瞥,却被木头手当头敲了一棍。
老头咬牙切齿的扭着脸阴沉沉的道,“你算什么东西还看不上小雀儿?!”
李阳被撵的东奔西跑好不狼狈,嘴里直喊冤枉。
……
“把我留在这里交给燕归天?!”苏三娘脸都白了,不顾身上的伤猛地支愣起来,肩膀上暗沉的那块更加暗沉。
她急言令色道,“我不同意!”
林月知眼下一圈青黑,她困的厉害,却还强撑着精神善后,本来不好的脾气更是一点就炸。
她打了个哈欠,眼皮都快合在一起了,连翻白眼都欠奉,语气不怎么好的道,“谁管你同不同意。我这又不是在跟你商量,只是在通知你。好不容易发点善心放你一马,嘴巴给姑奶奶我闭紧了,但凡漏出点不该漏的风声——呵,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连死都是奢望。”
林月知邪气凛然,苏三娘是听过邪宫的名声的,据传里头地牢的刑罚,比宫里慎刑司都恐怖,她不敢不信,只能闭紧了嘴忍气吞声。
季正寒建立斜阳宫时,虽然没打算搞一个名门正派,但也没想往邪魔外道发展,本质只是想建立一个属于他和仡濮嫣的地方,斜阳宫立在云山顶,映着瀑布斜阳的绝胜风景,在漫天黄沙飞舞肆虐的漠北自成一个天地。后来机缘巧合收留了一批孤儿,又吸纳了一些手下,渐渐的就成了一个组织。
季正寒虽为七绝,自有自己的侠肝义胆,却亦正亦邪,自由心行事,不受束缚。再加上个苗疆驭尸术的仡濮嫣,斜阳宫就算自称自己是正道,怕也是没人相信,反而会暗地里留心窥探一番。斜阳宫一开始和微雨楼一样,是属于正邪中间的交界地带,非正非邪,亦正亦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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