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鸣心中沉思,面上丝毫不显,只道:“没有。”
老道一开始不相信,“北方如此寒冷,怎么可能不带酒暖暖身子。”
“没有便是没有。”季无鸣道。
北方寒冷,每到冬天家家户户都会备点黄酒用以暖身,邪宫在云山顶上,更是冷彻,自有一庞大的地下酒窖,足以供给教中每人每日三斤半,职位高的还能额外领到一些有年份的好酒。
江绮自中原回来后便贪酒,三天两头呼朋唤友就要来醉上一场。偏偏不是所有人酒品都如他一样好,冬日里,邪宫处理的最多的事居然是内部教众的发酒疯问题。
林月知本是奉命惩治带头醉酒的江绮,却反而被带成了酒疯子。
最后还是季无鸣出手,重罚了带头的左膀右臂,又加了不准过量饮酒的教规,这才肃清了酒鬼。
林月知马失前蹄,懊恼的戒了一整年酒,现在也只在节日时,那如海的酒量才会露出端倪。
季无鸣血液里有一蛊虫,对酒反应很敏感,沾之即醉,且会发疯,一旦他饮酒,体内的蛊虫就会暴动。
如非必要,季无鸣基本不喝酒。
燕惊雨则是年纪尚小,又在谷里与世隔绝,还身无分文,买个包子都要斟酌再三。
他两是最不可能带酒的。
老道还是不信,他表情一垮,嘴里的话就花了起来,“墨子老祖诸葛在上,好姑娘,好女侠,贫道瞧你这般翩若游龙、婉若惊鸿的好相貌,心底也定是如菩萨一般。你瞧瞧我这般可怜,一孤苦伶仃的老道士,饿着肚子赶路,怕夜里冻死,才向姑娘讨碗酒喝。姑娘打发一下吧?”
“……”季无鸣看着他,那双半眯的桃花眼潋滟之下是刺冷冷的光,手已经悄然按在了大氅下的剔骨刀上。
老道却误以为他软下了态度,眼珠子一转,不要钱的漂亮话一个个往外蹦,专门挑捡夸好样貌的说,一口一个“姑娘”“女侠”。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寻常姑娘家被这么一顿夸,便是林月知,都不好大发脾气了。
季无鸣的脸色却越来越冷。
终于他迅雷不及掩耳的抽出了剔骨刀,一把架在了老道脖子上,寒冷的利刃贴着脖子,老道喋喋不休的话戛然而止,“咕咚”一声全咽了回去。
“嚯!牛鼻子老道,早就同你说过了,不是所有女人都吃你这套!大草原上在白微雨身上栽了跟头,还不知悔改,活该!”
和尚眉开眼笑,一点都不为同伴的处境感到担忧,要不是还在交战中,他铁定第一个鼓掌欢庆。
“白微雨”这个名字一出,季无鸣和燕惊雨动作一齐停住。
……
马儿饮水的水洼边,一老道和一和尚被迫乖巧的跪坐在地。
老道自称李阳,道号一阳道人,是兖州本地人,据说名气还不小;和尚自称莫古通,本是旧吴国人——也就是荆州扬州交界的那一带,在南疆流亡数年。
若是林月知在这,立刻就知道这正是那臭名昭著的两大叛徒。
可惜季无鸣和燕惊雨两个都是对中原武林不甚关心的。
李阳早先看他们对自己和莫古通的样貌都没什么反应,就判定这两个小家伙应当都是关外人,再一看连名字都没反应,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眼珠子一转,讪笑着,试图将脖子上的刀先挪开,“大家都是过路人,何苦相互为难。”
季无鸣挑眉,倏然一笑顾盼生辉,“前辈此话差矣,若非我两身怀武功,只怕此刻跪在这里求饶的,便是我们了吧?”
李阳眼神一飘,“怎、怎么会呵呵呵……”
然而莫古通直接掀了他老底,抱怨道,“早便说半路打劫不靠谱,倒不如赶路去你说的杨家村,那村长常年找你驱鬼,如今又出怪事,定然愿意,你非要吃饱了再上路。”
“你瞧,现在得当个饿死鬼了!”他手一摊,看着莽撞,其实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李阳身上。
可给李阳气着了,他白眼一翻,也道,“还不是你非要吃烈酒,还激我!半路找一厉害的打了一架,还没打赢,落下一重伤,都不知怎么跑这乱葬岗睡到如今!若不是饿的厉害,我至于出这主意?”
两人说着,怒目相视。
“……”季无鸣听着这疯子一般的理由,沉默了片刻,干脆收刀,示意道,“你们打吧。”
两人果真打了起来。
季无鸣和燕惊雨牵了马要走。
“那小狼崽子你等等!”莫古通甩开李阳凑上来,不解也不甘的问燕惊雨,“方才我二人,你为何偏挑我?莫非是我瞧着比那牛鼻子老道弱?”
燕惊雨默默的垂眸,视线落在他没有结疤光滑瓦亮能映出人脸的脑袋上。
“……不。”是你太亮了。
第19章 探杨家村
19.
在青衣少年沉默的视线中,莫古通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袋,隐晦的意识到了什么。
他却半点不生气,反而咧嘴一笑,勾着胸前每颗都有婴儿拳头大的佛珠珠串,立掌而拜,对着燕惊雨笑眯眯的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老衲舍去三千烦恼丝皈依我佛,其心至诚至虔。”
竟是对自己的和尚身份有着超高的认同感。
季无鸣颇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呸!酒肉和尚!”李阳不客气的啐他,将他的老底直接给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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