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团漆黑缓缓凝成了一个人形。
他身量高大,皮肤苍白,眉眼长而深邃,一身黑压压的广袖长袍和漆黑长发。
他的双眼始终凝视着这片光芒和光芒中的人,原本黑沉沉的瞳孔似乎也被那片光所侵染,被染成了与他周身不符的灿烂浅金色。
那两颗浅金色的眼珠如平静的湖面,带着难以忽视的纯净和明亮。
白泽微笑着再次问道:“阁下愿意跟我离开了吗?”
浅金色的烛光轻轻摇曳。
男人垂下眼,低声说:“我是天地间至纯至煞的化身,我不能离开这里,我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和苦痛。”
白泽:“那便是愿意的意思了?那我们走吧。”
从未见识过外界套路的单纯男人一愣:“什么……”
白泽伸了个懒腰,提起灯笼站起来,笑道:“这个即将倾颓的世界已经足够糟糕,也不差阁下一点煞气。”
说完,他直接探手一抓,抓住男人的手腕就往外走。
“放开!”
男人猛地一挣,将手腕从白泽手里挣脱而出。
白泽回头看向男人,却发现他浅金的瞳孔凝视着白泽的手,眼里一片晦暗。
白泽看了看手上缠绕着漆黑煞气,了然一笑。
“没关系,我带了瑾瑜玉,不怕你的煞气。”
他将瑾瑜玉擦过手掌,那丝煞气很快便被玉里散发的白光驱散。
那块玉散发出的白光让男人本能地不喜。
但他什么也没说,任由白泽再次拉起他的手,往未知的前方走去。
他在心底默默计算着时间,准时准点地将手腕挣开,让白泽驱逐入体的煞气。
他们走走停停,终于走出了这片漆黑的绝境。
绝境之外的世界,是一片荒芜。
男人原以为这只是因为靠近绝境,没想到往去数百里,景色竟是越发荒芜。
没有桃花,没有山林,只有开裂的土地,和腐臭的死尸。
白泽面不改色地说:“因为世界即将崩毁,所以草木凋敝。等我等成功救世,天地间的灵力反哺大地,桃花和山林都会再次出现。”
男人也没见过什么桃花和山林,只是这片枯萎的大地,对他而言已经足够新奇。
即便其他生灵在知道他真身后,都对他避如蛇蝎,但他只要看到始终站在他身边的白泽,便心情平静。
白泽也如曾经所说,带他周游这片即将破碎的世界。
同时按照白泽的指示,为他取来烛龙尸骨,劈开山峦,摘下星辰,裁剪云彩。
白泽眯起眼,看着天边的人影带着巨大的烛龙尸骨朝他而来。
他眉头突然微微皱起,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到浑身颤抖。
白泽喘着气,掌心里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他一拂手,将手里的血迹甩去。
男人拖着龙骨落在白泽身前。
白泽对他露出一个毫无异样的笑容:“辛苦了,这可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的脸迎着阳光,苍白得透明。
男人注视着白泽毫无血色的脸。
白泽站得笔直,平和地含笑回视。
男人的目光落在了他负在身后的手:“你……”
白泽温和地微笑:“没什么,就是我们动作需要快点了。”
整个世界的鬼怪们都动了起来。
他们收集切开山峦为木板,将云彩规整地剪裁下来。
白泽眯着眼笑道:“既然世界要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降下天火和洪水,我等便造一艘巨轮,载着大家度过这道缝隙。”
将山峦作为龙骨,以烛龙的肋骨和息壤作为船身,以建木作为桅杆,以云彩为风帆。
其中绝大部分,只能由男人来收集和制作。
巨大的白狐沉默地甩下材料就走。
灯泡大鸟和青羽大鸟斗着气,较着劲要比过对方。
东海龙王调度他的虾兵蟹将们,一点一点将收集的材料搬运到山常谷之中。
男人端坐在山常谷的一角,沉默地削着巨大的建木,对周围扔下材料就跑的鬼怪们视而不见。
一杯袅袅飘着热气的茶汤举到了他的面前。
男人接过,一口饮下。
然后面不改色地继续削建木。
一直观察他表情的白泽挑眉道:“你难道不觉得酸苦?”
男人一顿,眉头微皱。
他迟疑地问道:“这股味道……是酸苦?”
白泽噗地笑了。
他又塞了一杯茶汤给男人,笑道:“尝尝这个吧,这可是我仅剩不多的新鲜帝休叶。当初种帝休树可不容易,结果现在全死了,可惜可惜……”
男人手一顿,改为小口啜饮。
他们举全世界之力,建造出一艘足以承载世界命运之力的巨轮。
白泽收集所有愿意牺牲自己力量的异兽和鬼怪的血液,调和星辰之力,挥毫在船底一一绘制他们的画像。
他落笔极为精准,一个个勾勒出这些生灵的形与魂。
日夜不息。
白泽脸色苍白如纸,画笔猛地一抖,捂着嘴剧烈咳嗽。
咳完,他挥去手里的血迹,稳住颤抖的手,抬笔继续在巨大的船底描绘。
“够了,别再画了。”
男人抓住白泽握着画笔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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