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音微拢了下中衣,从胸口看进去只见了自己海棠色的肚兜小衣,她满面的红晕,抬手就将软枕扔了过去:“你……不知羞!”
江陈背影依旧是沉稳平静的挺拔,只轻咳了声,低低道了句:“又不是没见过。”
这一句话,勾扯出许多陈年的记忆,那时他呼吸灼热,那双幽深的眸子,也曾一寸寸刮过她的肌肤。
“你……你出去!”音音抬手捂住脸,一句话不想再跟他说。
她歇了一上午,喝了碗风寒的汤药,至午后,便觉得身子利索了不少。
歇在家里,同江陈抬头不见低头见,音音想起今早一幕,便觉恼羞,干脆去街角摆摊写信了。
今日面摊的李婶子和气的很,看见小姑娘,主动招呼道:“姑娘,这边坐,这处遮风。”
她刚坐下,笔墨还未铺开,却见王六领了一群人,呼啦啦围了她的小摊子。
王六气喘吁吁,见了她,满面堆笑:“姑娘,你瞧,街头那孙秀才往后不再代笔了,这一堆人等着写信,也寻不到个有学问的,我便给你引了来。”
说完大手一挥,指了那群人道:“写信,都找沈姑娘写信!”
音音一时忙起来,一壁研磨。一壁抬头道:“孙秀才如何不代笔了?”
王六挠挠头,想了半天,才磕磕绊绊道:“他……他忙着呢,私塾里的学生还等着他授课。”
王六口中忙到抽不开身的孙秀才,却紧蹙了眉头,正从街头往这边走。
二十出头的男子,有些书生气的清秀文弱,戴着青布幞头,越走越急。
今日这王六冲进他的铺子,抬手就拔掉了他的幌子,还威胁再不让他在这榆叶镇代笔。临走,却忽而又折回来,没了方才的凶神恶煞,不情不愿道:“我们大哥说了,不能恃强凌弱,喏。拿着这银子,顶你一年代笔的收入了,算是补偿,往后,你停笔一年,便补给你一年银子。”
可惜这孙秀才是个自诩清傲的,软硬不吃,整个榆叶镇,也就他从不怕这王六。
他倒想看看,谁这样蛮横?
只拨开人群,往里一瞧,却忽而愣住了。
小姑娘坐在榆木桌前,微偏了头,正听身侧的老伯说话。她一张侧脸莹润娇柔,美好的像是三月春桃,睫毛一颤,便是一段明媚。
她笔下的小楷娟秀工整,比他的还要耐看几分。
孙秀才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又好看又有学问,甫一出现,便让这原本灰蒙蒙的榆叶镇有了光彩。
他正愣怔,却见小姑娘转过来,凝着他问:“这位郎君,是要写信吗?”
嗓音也是软糯的清甜,孙秀才整个人都僵住,早忘了为何而来,下意识道:“是,来……来写信。”
音音今日生意好的很,整整写了五十封信。她原本一封信是想收一文钱的,可来写信的都说孙秀才以前收两文,他们照旧也会付两文。
这样算下来,一个午后,便有整整一百文。她将铜钱一文文穿起来,弯了眉眼,轻笑起来。
今日天阴,黑的早,音音便提早收了摊,在隔壁用了碗面,才慢慢往家走。
她不想与江陈同桌而食,没得尴尬。
只进了门,却见厅里摆了一桌热饭菜,桌前空空荡荡,并无那人身影。
内室里,也不再是她走时的冰冷潮湿,点了几盆碳火,烘的满屋子暖融融的。奇怪的是,一点烟火气也无。
音音靠近那碳盆,一眼便看出,里面燃的乃是上好的银丝碳。
她不禁纳闷起来,这样好的银丝碳,到底哪儿来的?她可是记得,因着自己畏寒,前儿个问遍了榆叶镇,也未能寻到。那掌柜的还说了,这银丝碳在蜀地难寻的很,也就那锦城的官老爷家能有,寻常百姓可是买不到的。
她本想问问江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才不要理他!
那桌饭菜音音没碰,今日写了不少字,手腕疼,便想早早洗漱歇了。
她拿了瓷盆去打水,却发现院子里的水缸干干净净,竟是一滴水也无。
榆叶镇多有泉眼,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井水。这小院里,也有一口砖石砌起来的四方井。
井口架了辘轳,转轴上绕了一圈麻绳,麻绳下端系着水桶。
小姑娘踌躇了一瞬,便要去汲取井水。她放下瓷盆,去转辘轳上的曲柄。
第一下,那曲柄纹丝不动,第二下,音音几乎整个身子压在上面,那曲柄依旧未动。
今日真是见了鬼了,明明往常见江陈打水,轻轻一转,那辘轳便转动起来。
她微抿了唇,有些泄气,一摔帘帐,进了屋。
不过片刻,又气鼓鼓的出来了。
总不能不洗漱便歇了,实在不舒服的紧。
江陈透过厢房的支摘窗,瞧见小姑娘轻咬着下唇,白嫩的脸颊鼓起来,小松鼠一样,一点点去挪那辘轳的曲柄。
他勾翘的眼尾微扬,沾了墨汁,在宣纸上写下一个沈字,待沈音音三个字写完,果然听见院子里小姑娘在喊:“江陈!”
第67章 他,不行!
江陈步出来时,便见小姑娘微垂了头,浓密的睫毛轻颤,指了那口井:“这辘轳似乎别住了,转不动。”
墨眉微扬,有浅淡笑意一闪而逝,男声清冽,问了句:“是吗?”
他说着,修长的指握住那曲柄,一压,那辘轳便转动着,将水桶下了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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