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话,黎秩心底那股违和感越发强烈,温敬亭从来不会用这些长老做事,即便徐长老的话中,他是匆忙之下别无人选,可是……
徐长老这么主动停在门前,这不得不叫黎秩多想,他暗藏着质疑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在徐长老身上略过。
徐长老低着头,似毫无察觉。
黎秩缓步走到门前,望着窗纸上透出的一点微弱烛光。
一个人影被烛光映在窗纸上,熟悉中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黎秩一边提防着身后的人,慢慢抬起手来,轻轻敲响了房门。
“温堂主,我来了。”
屋中静默良久,无人应答。
可窗纸上那个人影分明还在,动也不动……黎秩猛然反应过来何处不对,这影子分明僵直得很!
黎秩下意识回头看向徐长老,那张苍老忠厚的脸也正迷茫地看向他,嗫嚅着问:“教主,怎么了?”
黎秩往后退了一步,扬起下巴指向房门,“进去看看。”
徐长老指向自己,满脸惊疑。
“对,就是你。”
徐长老踌躇了下,没有再推辞,一步一拐地走到门前,按照黎秩的眼神指示,将房门推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在门开的瞬间迅速涌了出来。
黎秩对这种味道非常熟悉,熟悉到了骨子里,他心道果然是出事了,不等他指令,徐长老却仿佛受到了惊吓,扶着门框快步跑进房间,口中喊道:“胡长老!小温,你们怎么……”
徐长老话不说全,更叫黎秩心头紧绷,来不及多想便跟着进去,才踏进门槛,他一眼便见到了躺在地上血泊不知生死的胡长老,以及被绑在桌前、布巾堵住嘴、正拼命朝他眨眼睛的温敬亭。黎秩发现他在往自己身后看去,同时,一道冷风在他的身后拂过。
果然有埋伏!黎秩反应极快地退到数步外,便见身着黑色纱裙的胡夫人偷袭不成,便堵在门前出路,朝他弯唇一笑,温婉中透着几分邪气。
“黎教主,久违了。”
在门外时黎秩就知道屋中有人,却没想到会是温敬亭被绑起来,胡长老一动不动倒在地上,而还有一位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七星堂堂主夫人。
黎秩目光自她身上慢慢掠至她身旁不远的徐长老,眼底已是笃定,“胡夫人今日怎么来了,先前未见你递拜帖,便闯入我家堂主房中,到底是谁给你开的山门?胡夫人可又知你这般无礼,本座完全可以将你打下山去。”
蹲在胡长老身边佯装吃惊的徐长老站了起来,脸上的惊愕已悉数消失,满目赞赏地看着黎秩,“小教主实在是不好骗,不过幸好,你进来了。”
“那又如何?”黎秩一贯冷傲,径自上前解开温敬亭身上的穴道,根本没将这二人放在眼里,才扯出温敬亭口中布巾,温敬亭竟一头将他撞开,一边奋力挣开身上的绳索,一边急道:“教主快走!这房间里燃了毒香!”
黎秩惊了一下,后知后觉嗅到了屋中充裕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刚才他太过着急,竟没有察觉到这股香气,如今听温敬亭提醒,黎秩才发现,这股暗香竟然十分地好闻,让他忍不住多吸了一口,脸颊悄然染上两抹红晕,心跳也突然加快了许多……黎秩心知不好,急忙捂住口鼻。
但为时已晚,他进来后先被眼前的状况困扰吸入了不少毒香,这时已经发作,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也清楚地感觉到心口有什么东西开始兴奋。
胡夫人与徐长老原本还很警惕,不敢轻易动手,如今见黎秩忽然浑身一颤,扶住桌边才堪堪站稳,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朝黎秩走来。
温敬亭见状同样焦急不已,他手忙脚乱挣断绳索后,攒了半天的力气便没了大半,幸而身上药效已去了三分,让他的内力慢慢回笼了一些。他见到徐长老二人的举动,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想也不想护在黎秩面前。
“教主快走!这里我来挡着!”
黎秩匆忙封住了几处大穴,却见效甚微,他还是低估了这毒香,只不过吸入少量,胸膛里那只蛊虫便激动起来,疯了似的在他心口处乱窜。
这种体验并不好受,不亚于上回的病发,他本就透着病态的面色骤然煞白,扶住心口的五指徒然收紧,咬住下唇才没痛呼出声,气息也早就乱了,病发之时,确是他最弱之时。
“温……”黎秩才吐出一个字,便觉浑身似被火烧着了一般,心口处的一阵阵剧痛快速蔓延至五脏六腑,气血逆流,身上便没有一处好受的。
黎秩明白,当年他本该死了的,因为这只蛊虫得以苟延残喘,可活着不易,偷生便要有偷生的代价。
可此刻确实太痛……
纵是早已尝过无数遍像这样的痛苦,黎秩也有些忍不下去。
“别想了,你们都跑不了的。”徐长老抽出了匕首,险些朝他们走来,脚下忽然一顿,竟被一只血手抓住了脚腕。而见他不动,胡夫人难免有些责怪地看了过来,随后也是一惊。
在地上躺了半天的胡长老居然还没有断气,不知在何时醒来,爬起来拦住了徐长老,一张沾了血的苍白脸颊狰狞如从地府中爬出来的恶鬼。
徐长老很快定了心神,脸上满是嫌恶,“你竟然还没死。”
胡长老双眼俨然已找不到焦距,只仰头看着这个模糊的影子,五官一点点舒展开来,形成一个怨恨极重的笑容,嘶哑的声音含着森冷笑意。“你,想要我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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