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中是在埋汰燕八,双眼却执拗又不满地看着黎秩。分明是在怪黎秩没有将自身病情告知他,让他现在才知道黎秩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差。
“若不是五香主来得及时,我就要让人把燕八拖出去打一顿了。”
萧涵没有骗黎秩,燕八确实险些被揍了一顿。不过当时如何,黎秩确是不知,他也不知道萧涵是不是在哄他。他静默须臾,轻轻握住萧涵的手,让萧涵把玩他手指的动作倏然顿住。
黎秩捏捏修长的指尖,而后覆住萧涵掌心,心道果然很暖。
萧涵身为世子,金尊玉贵,大抵是因为时常练剑,手指上有一些薄薄的茧子,除此之外,如黎秩想象中一样软和,指骨分明,手感很是不错。
见萧涵呆住,黎秩抿了抿唇压下笑意,扶着床头慢慢坐了起来,紧接着抓住萧涵的手贴在心口上。
萧涵整个人僵住了。
隔着两层薄薄的素青单衣,萧涵能清晰地感受到黎秩平坦胸膛下的规律跳动,他挑了挑眉,心下颇有些惊诧地看着黎秩,这是要做什么?
黎秩主动接近他,真是叫人意外。
尤其是掌心下微微突起的触感,叫萧涵忍不住想入非非。
黎秩只用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望着他,眼里充满了认真。
“这里,”黎秩拉着他按住心口,哑声道:“种了一只蛊虫。”
萧涵眸光一顿,眼底那些旖旎全无,猛地抬眼望向黎秩。
在他惊疑的注视下,黎秩坦然道:“十一年前,婆婆背叛我,在我心口捅了一刀,让我心肺严重受损,本该活不下去的,但在我将死之际,九叔他们在我身上种了一只蛊虫。据说这是一只休眠了几百年的蛊王,虽携带着难以消除的火毒,却让我活了下来。”
听到这里,萧涵双目瞪圆,心底的震撼难以用言语述说。
“很吃惊吧。红姑和九叔说,这只蛊王名为凤凰蛊,确实能保我一命,但若它有什么损伤,必定也会加倍回馈在我的身体上,也就是说,它若死,我也会死。”黎秩看着他说:“它与我可谓是共生了十一年,不过因为活得太长了,它下一次休眠的征兆已经到了。只是,它活着不代表我也能活着,它要休眠就意味着再无法支撑我的身体,而当它意识到我的身体濒临绝境时,不想被连累的它也会有所行动。”
萧涵呆呆看着黎秩心口处,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黎秩唇角轻扬,难得朝萧涵笑一下,似是还松了口气。
“吓到了吧?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的病情吗?现在知道其实我是与蛊虫共生的怪物,是不是害怕了?而且我若死了,只是意识不在,身体也许还在——沦为被蛊虫控制的傀儡。”
这张脸的主人分明笑得那么好看,说出的话却极是冷漠无情。
萧涵面上渐渐没了表情。
黎秩直勾勾地看着萧涵,连他脸上的一丝变化也没有错过,许是因为紧张,他无意识屏住了呼吸。
“萧涵,若是怕了,那就算了……”
“我没有。”萧涵沉声打断。
他突然握紧了黎秩的手,轻轻一带,便将人带入怀中。他已经尽力克制住力道,但紧紧环住黎秩腰背的双手还是难免泄露了几分怒意。
黎秩怔怔的靠在他肩头,耳边听见一句蕴含着充满怜惜,或还夹杂着几分恼怒,微微颤抖的话语。
“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黎秩下意识侧脸看去,却让萧涵的手按住后脑勺靠了回去。
“对不起,当时我不该不告而别的。”萧涵嗓音干涩。
萧涵又想起当年,他不止一次懊悔过,这一次更是开始怨恨当年的自己。难怪黎秩会对他心生怨恨,他现在终于理解黎秩的心情了,若他没有不告而别,若他当年救了黎秩,那么黎秩痛苦十一年的源头便不会发生……
萧涵悔恨至极,“若我当初回来找你,你便不会受伤了。”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向萧涵坦白后,黎秩轻松了许多,也有些喜悦,因为萧涵没有被吓到。
萧涵看在眼里,当即松开他说:“枝枝,你还是别笑了。”
黎秩用眼神表达疑惑。
萧涵一脸后怕地握住黎秩双肩,“你每回冲我笑都像要我命一样,不是要打我就是要吓我,还有跟我告辞……虽然很好看,但你别再吓我了。”
他莫非以为刚才的话都是假的?黎秩笑容顿消。
“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萧涵道,他心里还有些乱,不是被黎秩身体里的蛊虫吓到了,而是被蛊虫即将休眠会对黎秩产生的后果吓到,实在难以接受。
诚然,十一年前种了凤凰蛊的确是保住了黎秩的命,然而到了十一年后,凤凰蛊就成了黎秩的催命符,世间怎么会有这种邪性的东西?
能救命也能要命。
一想到黎秩如今恐怕已是命不久矣,萧涵就焦虑不已。
他的枝枝还这么年轻,他也还没有跟枝枝成亲,还没对他好……
萧涵忽而灵光一闪,慌乱的心神一定,紧握住黎秩双手,“不是还有无相莲吗?上回九叔说无相莲或可救你,枝枝,我们进宫求药吧!”
萧涵从知道黎秩需要无相莲时就在等待,等黎秩向他开口,但黎秩一直没有提起,他便以为还有时间,还不着急,谁知黎秩已经性命垂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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