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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了那个又一次打湿他皮毛的东西,不是他以为的溪水,而是泪,关冷的泪。
    关冷身上有太多名号,狴犴一族的第十一任首领,破军星,史无前例的女首领,每一个说出来都威风凛凛,她这样的人,就该是与天魔王死战不退的英雄,是不该哭的。
    她也确实很少哭,这是唯一一次,在她获得这些响亮的名号前。
    她哭的不成样子,没有半分后来故事里勇武的模样,只像个寻常的,刚刚痛失双亲的小姑娘。
    关凛那时候不明白这些从眼角流淌下的东西叫泪,也不知道哭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多大的难过,但他记住了这一幕,记了很多年。
    他在外面逞凶斗狠,却不敢在关冷面前惹事,不是因为他害怕关冷会冲他发火,而是因为,他觉得哪怕姐姐在旁人眼里再厉害,但实际上也只是个会伤心会难过的寻常小姑娘。他不想让关冷难过。
    “我姐姐其实并不想做什么首领,她也并不喜欢厮杀,可她没得选,我父母死后,她是族里唯一能拿起神枪镇狱的人,她必须扛起一切。”
    “我想帮她。”
    关凛小时候是族里的一霸,到处逞凶斗狠,有仇没仇都要找人打架,不是他天性凶恶,他其实就是想早点变强一点。
    只要他比关冷强,他就可以保护她,让她不用再经历难过的事,可以接过她肩上的担子,替她去那些危险的前线
    可这些他通通没做到,因为他是个胆小鬼,是个废物。
    关凛对关冷的怕,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惧怕,他只是害怕他姐姐再像那一天那样,伤心的哭。
    他此生真正惧怕的,唯有一个。
    魔。
    “我很没用,懦弱又无能,嘴上说着大话,实际上一件事都没做成,而且出尽了洋相。”关凛将自己贬的一无是处,毫不留情。
    “罗波说的没错,我们族里是有用镇狱来测试族人能力的传统,能够让枪身铭文亮起的越多,则代表对方的实力越强大。”
    “我第一次触摸镇狱的时候,被镇狱弹开了,飞了有七八米,摔的灰头土脸。”
    “这是史无前例的事,血脉能力弱的族人即便拿不起镇狱,但镇狱也不会伤害他们,它的锋芒只对着魔族。”
    “可它排斥我,抗拒我,厌恶我。”
    “因为我是个胆小鬼,是不是很不可思议?神血狴犴,这样天生为对抗魔族存在的种族,竟然会害怕魔族。”关凛用一副说笑话的语气说着这件事。
    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笑话,无论是事情本身,还是他这个人。
    任何一个人听了这件事都是要笑上两下的,那段时间这件事更是成为了虎牢关内各个妖族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关凛则是所有人口中的笑柄。
    可顾怀山没有笑,非但没笑,他反而一脸认真的反驳:“关凛,你不是胆小鬼,你也不是废物。”
    他说的信誓旦旦,像是亲眼见证过一样。
    说完后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不妥,又赶紧补了一句:“你前不久还救过我呢。”
    关凛没把这反驳当回事,毕竟现在是现在,过去是过去:“我以前就是,就是胆小鬼,就是废物,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五岁那年,参加试炼,说满了大话,结果却被镇狱弹开后,关凛落荒而逃,关冷在后边追他他也不停。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表现有多糟糕,有多狼狈,他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胆小鬼呢?
    他以为自己应该天不怕地不怕,天魔王都得被他踩在脚下,直到他在镇狱所化的幻境里看到真正的魔,真正的天魔王波旬。
    他一切自以为是的胆量和嚣张,都在对方那遮天蔽日的魔力下,被击成碎片。
    关冷找到他的时候,他一个人缩在河岸边。
    不是他不想继续往前跑,跑到谁也找不到他的地方,是因为河水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不会游泳。
    他不记得父母的死亡,但那段在溪水里漂流的经历终究是给他带来了一定的阴影,别的同族都喜欢戏水,只有关凛从来不下水。
    一接触水,他就有种冰冷的僵硬感,像是下一刻就会被水流吞没,哪怕那溪水刚刚到他的脚踝。
    关冷一度试着帮他克服对水的阴影,就像那一日,在河岸边,她试着让关凛克服对魔的恐惧,重新证明给其他人看那样。
    全都失败了。
    “我就是做不到……我不是没有尝试过,我跟别人打架时伤的再厉害也不怕,可只要一见到魔,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乃至听到对方的名字,我就会全身僵硬,血液像是凝固一样,动弹不得。”
    “以前别人看我姐姐是部族的首领,我自己打架也厉害,都敬着我。但这件事传开后,他们都不再跟我玩了。”
    别人瞧不起这样的关凛,关凛自己也瞧不起,只有关冷和他的那两个朋友不会。
    关冷是因为血缘,而郎延和赵玄明,则是因为同病相怜。
    “郎延和赵玄明是我那时候唯二的两个朋友,郎延是风狼一族的,跟郎二一个种族,他因为早产,所以体型瘦小,在慕强的妖族里被歧视和排挤,赵玄明则是因为毛色变异,他也是神血狴犴,却通体漆黑,就像魔一样不详。”
    “我们三个各自都有被歧视排挤的原因,凑在一起,倒是谁也不嫌弃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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