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什么时候苟且到一块儿的?”
苗小青给他一个白眼,指着程然的脚说:“他脚摔伤了,你看不见?还是你嘴欠诅咒的。”
徐浚看了眼程然肿得像包子一样的脚踝,惊得倒吸一口气,“我这嘴开过光了?”又跳下来,走近看,“啧,几天时间可好不了,你要坐着轮椅去给报告了。人生中第一次啊,这么着确实难忘——”
苗小青恨毒了徐浚,他们组净是这么些嘴贱的货色,看看程然那个室友,温文尔雅,和风细雨,一点不负百年清华那八个字的校训。
她扶着程然到台阶上坐下,那位温文尔雅的室友背着包跑了过来,酒店也调派的车辆也到了。
四个人一起上了车,开车的是酒店的一位管理人员。
二十分钟左右到了医院,挂号问诊。医生用手指在那肿成馒头的脚上压了压,程然疼得咝咝抽气。
“不像骨折,安全起见还是拍个片。”
医生很快开好单子,三个人推着程然去了CT室。
程然进去后,三个人在外面等。
徐浚无聊地踱来踱去,突然又回过味来,眯起眼睛看着苗小青,“我这一路想都不对,程然脚摔伤了也不用抱着啊——你们刚是抱着的吧?”
苗小青望着墙壁,直接无视他。
徐浚挡住她的视线,痛心疾首地劝道:“程然有女朋友啊,小青苗!”
“谁说的?”室友突然问,“谁说程然有女朋友?”
“都到我们学校去过了啊。”徐浚说。
“擦!”室友本来坐着,又站了起来,“是去搞事了吧?难怪程然请了一个月假才返校。”
徐浚不明状况地看了一眼苗小青。
苗小青没接这个眼神,直接调开视线去看墙壁。
“怎么回事?”徐浚问。
“一年前就分手了啊,哦——就是去你们学校之前,”室友靠墙站站,又走到对面,说,“那姑娘不正常,经常半夜里给程然打电话,做生死告别,然后就挂了电话关机。这么一来谁还敢睡啊,程然只好半夜里到处去找,找到了还好,找不到回来还怎么睡?第二天还要干一天活,人都被磨得蜕了层皮。就这还不能发火的,一发火,那姑娘就找来学校,跪在宿舍门口。”
徐浚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神经的吗?”
“别说程然,我跟他同住一间宿舍都受不了,这心里负担得多重啊,”室友说,“我们怂恿程然分手,程然跟我们说她小时候特别惨,被她妈逼着学钢琴。一天五小时打底,她妈抱把木尺站旁边,弹错一个音符,木尺就落到手臂上。”
“是很惨。”苗小青轻声说。
“可她的惨又不是程然的错。我们做科研的,在感情上耗得起时间跟精力吗?”室友朝苗小青丢去一个愤然的眼神,“你也是物理系的,不明白?”
“我明白啊,”苗小青说,“我也没说什么。”
徐浚一拍大腿,“哎!那这么说她在系办——”
苗小青走过去,用肩膀撞得他晃了一下,对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徐浚脸上兴奋的神色退下去,悻悻地坐下。
“程然怎么跟她在一起的?”苗小青问,“这个你知道吗?”
“那姑娘跟同学来我们学校演出,在食堂碰到程然,当时没空座了,就拼桌——”室友顿了顿,似乎又回忆了一下才又说起,“又聊起是同省的,加了好友。你们也知道程然,木头桩子一个,但架不住那姑娘对他好,冬天围巾不围脖子上,裹着热好的牛奶,一路抱怀里给送过来。其实送来都冷了,程然为了不浪费她一片心意,还得烧开水再泡热了喝。我完全想不通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程然也想不通,但还是感动了。”
苗小青出神地望着那堵白墙,想着得经历过什么,才会将别人对他的好视为毒蛇猛兽。
程然懂,现在她也懂了。
小时候,她曾做过一个梦,她是一只幼嫩的蚕,被妈妈哺出的丝层层包裹,在她那个黑暗的,密不透风的小世界里,她摸着那厚厚的,将自己牢牢囚禁的丝,对自己说,这是安全感。
醒来以后,她却恼恨自己的弱小和无力,没有在这世上牢牢站稳脚跟的能力。
从小到大,她只见过一种爱的方式,像妈妈拼命地爱爸爸、爱她,那种令人窒息的方式。
所以从见到程然第一眼起,她只会无厘头地向他示好。
因为没有人教过她,这世上还有其他的,喜欢人的方式。
“总之啊,”室友满是逃出生天的感叹,“能摆脱就是好事,那么块豆腐,碰不得,吹不得,天天都提着心——”
室友突然闭紧了嘴。
厚重的门朝两边滑开,医生推着程然出来,苗小青接过轮椅,等报告的时间,四个人到医院外面的一家粥店吃夜宵。
粥店没有客人,店里为了节省,把里面的灯都关了,只留了窗边的一排灯,光线昏暗阴沉的,像电影里的罪案现场。
一个服务员从黑暗的前台走到灯光下,领他们坐到灯光最亮的一个位置。
苗小青看菜单的时候,那三个人已经聊起了物理。她想问问他们的意见,这三个人都是头也不转地扔一句“随便”,又聊了起来。
徐浚和室友都吃过饭了,苗小青点了两碗皮蛋瘦肉粥,两个凉拌菜,一荤一素,两个热炒,一盘白菜肉馅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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