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好像做不到。
龙族回不去了,人类并不能在云霄殿生活。
他现在真的彻底没家了。
星阑慢吞吞站起,脚落在桥的边沿,凝视黑乎乎的河水。
左手缓慢松开,身体已经向前倾斜。
他闭上眼睛,逐渐松开扶在围栏的右手。
汽车品牌活动场地离市区很远,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耳边的风呼啸,星阑并没有接触到那刺骨的河水,腰间反而落上一双温暖的手掌。
他蓦然睁眼,后背已经被宽阔的胸膛拥入怀中。
裴沐司语气中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
“你、给我回来!”
星阑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裴沐司扛在肩膀,怒意冲冲向车中走去。
躺在副驾驶,车门“砰”地一声关闭。
紧接着被锁起来。
裴沐司黑着脸,手指夹着一根香烟,倚靠在车窗前目视远方。
幸亏他刚刚一直开车跟着星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星阑在桥边足足静坐一个小时,他也在车上看了他一个小时。
正当他接助理电话走神时,星阑却突然从围栏跳出去,站在围栏外向下看着什么。
裴沐司身体迅速涌起冷汗,扔掉电话向那边冲了过去。
明明星阑是龙族妖怪,水性非常好,但他心里还是非常害怕。
他不应该骗星阑,说出那么重的话。
如果星阑真的出事了,他罪该万死。
已经是深夜,路边一个人都没有。
两人就这样坐在车中,沉默好久。
裴沐司率先打破平静:“星阑…”
回头看去,副驾驶的人早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星阑的模样与年少相差无几。五官稍微张开了一些,愈发深邃,精致动人。
只是眉宇间再也没有以前的活泼,反而带着心事与哀愁。
见星阑脸颊红红的,嘴唇发白,裴沐司伸手探去。
果然发烧了。
从后面拿来毛毯替他盖上,裴沐司驱车回家。
如今,他独自住在市中心的复式公寓中,周围十分便利。
停好车后,他抱着星阑乘坐电梯上楼,推开家门。简单找了一些治疗发烧的药物,裴沐司再次犯难。也不知道星阑能不能吃人类的药。
深夜试着给季局长发送一条微信,没想到对方很快回复:“星阑可以吃人类的药物。”
谢过季局长,裴沐司拿来退烧药,抱着星阑喂给他。
“怎么能突然能吃人类的药物了?是因为成年了吗?”裴沐司喃喃自语,又喂他喝了几口热水,才替他盖上被子。
灯光下,裴沐司靠在床边,目光落在星阑的苍白虚弱地脸上。自从星阑回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仔细地看着他。
纤细的睫毛不安地抖动,手指猛地蜷缩,应该是做了不好的梦。
裴沐司再次想起方才桥边的那件事。
心脏不由自主地跳慢半拍,逐渐心慌。
温热的手掌覆上星阑的额头慢慢摩挲,裴沐司俯下身将额头抵在他的脑袋上,嘴角吻着他细软的头发。
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带着一丝失而复得的喜悦,却又惶惶不安。
他没想到自己的那些话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此刻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巴掌。
星阑刚离开的那半年,他瘦了二十多斤,几乎皮包骨头,眼神没有半分神采,完全不像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
那半年,他没有去上课,反而每天在大街上四处寻找水源河流。他发现他了解星阑太少了,甚至不知道云霄殿在哪个地方。
他求过季局长,想获得云霄殿的地址。可对方遗憾地告诉他,那个地方很遥远,并不在这个世界。
每到晚上,他几乎都会呆在一楼阳台的围栏前呆呆望着窗外。
星阑那时候也是这样等待自己放学回家吧,他是什么心情呢?
想起那张圆圆的小脸卡在护栏的模样,裴沐司哽咽地哭出声。
季局长为他强制抹去记忆两次,可每到第二天醒来,他依然能想起星阑的存在。
裴苑见他这样心疼不已,也生生瘦了一大圈。
这半年里两个人都不好过。
裴沐司每晚都会做噩梦,梦见星阑出现意外。
星阑才那么小,怎么能打得过如此强大的妖怪?
他每天都在担心星阑出事,脑海里做出一万种设想。为了安慰自己,他会给这一万种设想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并设计一个好的结果。
可纵使这样,他也不能不担心星阑的安慰。
他的星星喜欢吃糖糕、棉花糖和草莓,那里肯定没有。
也不知道对方走之前有没有带一些。
每个清晨,裴沐司醒来,枕头都是湿的。
都说时间的推移可以抹平伤口,可裴沐司的伤口越来越痛。常常在一个人的夜晚,渗出鲜血,服用多少药膏也无济于事。
高考结束,他进入裴氏娱乐工作,短短几年就令公司有了起色。
他一直记得,他的星星想当一个大明星。
如果星星回来,看见他有自己的娱乐公司,一定很高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裴沐司依然没有等到星阑回家。
他不敢胡乱猜想,因为这样他心里就能一直有个盼头,不然哪里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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