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叹了口气:“以前还当真不少。咱们惊龙城里,人、妖、魔,都是常来常往的,不少妖族早也在这里安家立户,可现在——只怕是一个也没啦。”
他仿佛极不忍心似的:“城中的妖族走的走,逃的逃,逃不掉的都被杀光了。”
“其实要我说,这样做也未免太狠心了些,好多妖族可都是本本份份,从来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的。诺,对面那块空了的摊位,原本就是只小兔妖在那里。他早上卖青菜,下午卖话本,每天不是与老头子我闲聊,就是乐呵呵地蹲着啃萝卜,什么麻烦都不曾惹过。出了这档子事以后,我就再也没能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唉,作孽啊!”
他话说到这里,才猛然想起这些修士们对妖族恨之入骨的态度,顿觉自己失言,赶忙陪笑道:“二位不要见怪,你们仙人的事情咱们可不敢管,我就是随口一提,没有别的意思。”
钟凌回过神来,温言道:“不妨事。多谢老人家了。”
他再与掌柜闲聊几句,便抬抬下巴示意颜怀舟离开。颜怀舟起身往桌上掷了一块金子以示答谢,两人复又顺着原路一道折返回去了。
钟凌回到房中,在书案上铺开了一张宣纸,问道:“关于妖族的入口,九世魔尊是怎么跟你说的?”
颜怀舟道:“他说妖族在北荒的老巢极为隐秘,幻阵一个套着一个,但真实的入口是在一个寒潭底下。下了寒潭,沿着条小路找到一片山林,那便是了。”
他一边说,钟凌一边奋笔疾书,将已知的所有线索都记录下来,再把重要的部分用朱笔圈住,而后久久立于书案之前,一副苦思冥想的神态。
他从上午一直站到天色擦黑,纸张上的内容早已经写不下了。但越是千头万绪,越是不知该从哪里着手,钟凌心中烦躁不已,不由来回踱着步子。
颜怀舟一直乖乖坐在凳子上不敢去搅扰他,此时被他转得头皮发麻,终于肯站起身来,凑近看了看那密密麻麻的一张宣纸,哑然失笑道:“阿凌,你这样累不累?我们想办法找到一个妖修,试试能不能套出话来不就结了。”
钟凌蹙眉道:“你说得简单,去哪里找?”
颜怀舟得意洋洋:“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去黑市上。那里常年发布悬赏任务,混迹各种三教九流的人物,消息灵通得很,真能给咱们撞到一个妖修也说不定。”
钟凌略略有些吃惊:“你还知道这种地方?”
颜怀舟耸耸肩膀:“偶尔会用障眼法遮掩本相去走上一趟,接些旁人做不到的单子赚些酬劳。不然你以为我从哪里来的钱,全靠打家劫舍来吃饭吗?”
他说完,又警惕地看着钟凌:“这件事情你必须为我保密,我可还要面子的。”
钟凌怎么也不曾想到过这一点。颜怀舟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世家公子,少年时便一掷千金惯了的,从来都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可如今他竟然需要…自己去赚钱吗?
他思及颜怀舟这些年来的不易,未免因自己早上对他无端的迁怒生出了几分愧疚。
颜怀舟千盼万盼,总算见到钟凌神色复杂地软下脸来。他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马上趁热打铁道:“现在还早,那里要到子夜时分才会有人。你也累了一天,不如我们先去夜市上逛逛放松一下心情——你不知道,惊龙城里的夜市可热闹了。”
钟凌哪里有这般心思,但看颜怀舟满脸憧憬,终究不忍心让他失望,只得叹息道:“那好吧。”
颜怀舟怕他反悔,立刻欢欢喜喜地扯着他便出门去,一路将他带到了人头攒动的集市上。
这里果真如他所说,处处挂起了亮闪闪的花灯,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形形色色的人群将一条大道挤得水泄不通,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颜怀舟也从没见过有那么多人同时聚在这里,心中不免大奇,朝旁边的路过的一对小夫妻询问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不成,怎么还挂起了花灯来?”
那对夫妻满脸都带着笑意:“你们是从外面过来游玩的吧?真是赶得巧了!今天可是我们惊龙城的祈愿节,再晚一会儿,城中还会放焰火呐——”
颜怀舟闻言大喜过望,眉开眼笑地朝钟凌看去。
钟凌其实鲜少在这种纷嚣扰攘的地方与行人挤来挤去,此时正颇有几分无所适从。颜怀舟心中一动,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牵起了他的手,将他带至身侧:“阿凌,人太多,莫要走散了。”
他察觉到钟凌指尖一颤,而后用力挣脱想要甩开他,故意牢牢收紧了手掌,做出一副浑然不觉地样子,问道:“怎么了?”
钟凌脸红到了耳根,更怕他在这里同自己拉拉扯扯,压低了嗓子咬牙切齿:“颜怀舟,你简直是…简直是有辱斯文!大庭广众之下,你连避嫌都不懂么?!”
颜怀舟无辜道:“避什么嫌,不过是怕走散罢了,旁人不都如此么?”
钟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身侧的男男女女果然都手牵着手,并无一人朝他们投来奇怪的眼光。他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颜怀舟却若无其事地与他十指紧扣,径自拖着他继续往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凌:挽风他竟然还需要自己打工赚钱,真是可怜。
小颜:媳妇以为我这些年过得很苦,其实一点也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