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藤蔓霎时间光华大盛,钟凌疾退几步,正要出言,山顶的景象已是骤然一变。
消失了的紫雾似乎在此时齐齐聚涌至山顶,将所有人挟裹其中。
钟凌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了。
在混沌之中,有人猛地拉住了他的手。他本能地想要甩开,却听见是颜怀舟在叫他:“阿凌!”
钟凌心中一定,回应道:“我在这里。”
他并未抽出手,颜怀舟也并未放开,只是靠了过来,与他紧紧贴在一处。
好在这雾气来得快散的也快,最后一丝紫雾消失的时候,聚灵山顶已不再是空空旷旷。
——自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座宏大的宫殿。
阆苑琼楼,高耸至云巅。
重檐之上篆刻着祥云万朵,似玉非玉;仙乐编钟声声空灵,隐约可以望见宫殿剔透的琉璃顶上栖着一头巨大的鸾凤,振翅昂首,羽间逶迤倾洒下一片银辉灿灿。
钟凌与颜怀舟同时勃然变色。
“玉鸾宫?!”
沈星驰也神情巨震道:“沧阳门?”
祝余与赵子易对视了一眼。
“我看到的是飞痕斋的藏书阁。”
“我是…渡生阁的水榭。”
钟凌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一一问过旁边的修士,的确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截然不同。
赵子易蹙眉道:“又是一个幻阵。它或许投射出的是我们心中的倒影,只是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古怪。”
颜怀舟对钟凌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祝余却伸手拦下了他:“你别去。念之对阵法的了解要更多些,这次我们先进。”
他此言确实很有道理,在场所有的人都不如赵子易精通阵法,由他先进去探探情况是最合适的。
钟凌略一沉吟:“这样也好,那你们一切小心,我们先在外面等着。”
赵子易点了点头,又放不下心来:“修宁,你也在这里等,我很快就出来。”
祝余朝他笑了笑:“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呢。我虽然帮不上别的忙,可要是遇上凶险,也能略为你挡上一挡。走吧。”
他们两个人一同踏进了那道门,却再也不见出来。
如此枯立许久,沈星驰第一个耐不下性子:“都已经到了这里,难道还要站在门前不进去么?你们要等便等,沈某就不奉陪了!”
说罢,他将吾皇剑握在手里,大步流星的踏入了幻阵之中。
如今聚灵秘宝或许就近在眼前,有他带头,不少修士都开始蠢蠢欲动,不消片刻便有好几拨人跟着陆续结伴同往。
钟凌又在殿前等了片刻,可这些进去的人都好似石沉大海,再未见一丝波澜。
天色暗了。
他终于迈出了一步:“走吧。”
脚下青石地砖的触感无比真实,这条路也在年少与旧梦中走过千百遍了。
颜怀舟站在钟凌的前方,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殿门。
殿门的背后猛然刺来一道炫目的白光,直刺的他睁不开眼睛。
——他好像忽而坠入了一个旖丽的梦境。
这梦境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他记不清了。
……只记得这是一场很沉、很好的梦。
恍惚中,眼前有一抹飞白坠落,颜怀舟下意识的伸手接了。
手心里是一枚莹白花瓣。
他抬起头,看见了那棵白花山碧桃。
风动树梢,花落满地。
颜怀舟屏息凝视了那棵树半晌,慢慢的回过神来。
这一回神,他才察觉到钟凌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他忍不住开口大喊:“阿凌!阿凌——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应他。
颜怀舟定了定神,绕过那棵枝繁锦簇的桃树,走向了树后的小木屋。
木屋里没有人,但却燃着檀香,桌上还放着读了一半的杂记。仿佛他只不过是刚刚溜出门去玩耍了片刻回来,又仿佛是午后钟凌困极没来得及收书便去休息。
这里是他和钟凌学艺时,在玉鸾宫住了十年的地方。
颜怀舟拿起了桌上那本杂记。翻开的那一页上,批注写的规规整整,一笔一捺铁画银钩,是钟凌熟悉的字迹,就连墨痕还尚未完全干透。
巨大的荒诞感自他心中蔓延开来,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声声剑鸣。
透过窗子,他看到白花山碧桃树下,有一道烈红的身影正在舞剑。
是钟凌。
他的头发还没有那么长,被一顶玉冠牢牢的束在头顶;个子也没有如今那么高,眉宇间甚至还多了几分稚嫩的神气。
听澜剑的剑柄上,挂着条琥珀色的剑穗。如果颜怀舟没有记错的话,这条剑穗是他随手在夜市上买来的,早就已经遗失在了无妄崖的崖底。
这是少年时的钟凌!
颜怀舟大惊之下,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去:“……阿凌?”
少年钟凌一眼望见他,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剑,恼怒道:“颜怀舟!你怎么又偷懒?”
他朝颜怀舟走来,乌发和肩膀都落上了雪白的桃花瓣:“你再这样,我可就真的不管你了!”
颜怀舟怔怔道:“你说什么?”
钟凌白了他一眼:“装,你还装!你知不知道,师尊都快被你气死了?”
他好像发现了哪里不对劲,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颜怀舟一番:“……你今天怎么穿了一身黑衣服,又在抽哪门子风?还不赶快去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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