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神明,他原本不该掉眼泪的。他从来不曾掉过泪。
可是他现在很痛苦,很难过。他坐在这里,就像个真正的人类,看着这些情感如潮水一般淹没他,他在水里起起伏伏,他控制不住。
“你现在知道这些答案了。”傅熠炀说。
他走上前去,轻轻伸出手,擦掉了叶琢脸上的眼泪。“不要哭了。”他说。“这没什么。”
这并不是没什么。这从来都不该是没什么。
叶琢倾身上前,他的手臂环着傅熠炀,给了他一个拥抱。
房间被阳光铺满了。
看着房间里阳光下挑动的那些细小灰尘,叶琢想,我好难过啊,我喉咙都痛了,我没办法唱歌给你听了。
那个晚上,叶琢睡得不好,他似乎成了某个人,有人对他说话,有人在他跟前跑来跑去,他似乎要做某件事,可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他似乎竭尽全力地想要达成什么目标,然而他总是做不到。
醒来之后,他和666描述许久,666告诉他,你是做梦了。
叶琢恍然却又迷惑:这就是人类的梦吗?
第一次体验,一点也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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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琢和傅夫人约了下午见面。
傅夫人专门找了他周末没有课的一天,碰面的地点也是她选的,还派了车来接他。
临出发前,光脑收到了一条新消息,叶琢看了一眼,是来自郁星南的: “叶小琢,我想和你聊下傅辞轻他妈妈的事。”
30分钟之后,叶琢到了和傅夫人约定的地方。
那是一家很高级餐厅,卖点是使用了负电子干扰设备,可以干扰录音录像程序的运行。
傅夫人倒是足够谨慎。
她已经在包间里了,一见叶琢,就露出了温和慈爱的笑容:“小琢,阿姨很想你呢。你气色看起来很不错呀。阿姨还看过了你的视频,没想到,你唱歌居然这么好听呀,我们小琢果然和辞轻最般配了。不过,那是……科学院新研究出来的什么发明吗?”
看着她的笑容,叶琢只觉得恶心。他很难想象,人类的外表可以维持如此地光鲜亮丽,内里却腐烂成那种恶心的程度。
可是他答应了傅熠炀了。他答应了,对这个女人,自己什么都不会做。
“机密。”叶琢说,“你找我什么事?”
傅夫人心中惊异,她和叶琢也就一个月不见,怎么会变化这么大?现在这个人身上,她几乎看不到过去的那个叶琢的影子了。
她对叶琢从来都是利用的,这个人脑子蠢又冲动,被几句话引导,就能当她的枪。
但是现在,她隐约地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她脸上还是那副笑吟吟的:“小琢,这是真的跟阿姨生气了?阿姨知道你不高兴,辞轻最近和郁星南那个小子是走得近,那又能怎么样,阿姨一直属意你,这点永远不会变。”
“哦?真的吗?”叶琢用光了自己全部的演技,故作惊喜道。
“自然是。”傅夫人一听叶琢这话,就放心了大半——果然还是因为郁星南在发小孩子脾气。祭出了傅辞轻,也就听话了。她本是有些担心的,现在倒是心定下来。
她话锋一转,问道:“小琢,那个杂种是怎么回事?你套到他的话了吗?”
又冷哼了一声:“像他那种人,就应该待在阴沟里,才能不去妄想他不该得到的东西。”
叶琢只觉得心中的火猛然间燃起。
他在记忆里看到的那个傅熠炀。
往嘴里塞着树叶的傅熠炀。
精神力被毁、惨叫着的傅熠炀。
将所有的事说得平静到几近冷酷的傅熠炀。
说着“现在你知道答案”了的傅熠炀。
叶琢太过愤怒,他从没有如此刻这般动过杀心,甚至在他意识到之前,身上的精神力已经不受控制地涌出。
傅夫人惊叫道:“叶琢,你要做什么!?”
第21章
傅夫人不过是B级的精神力,在叶琢S级精神力面前非常脆弱。
那女人满脸冷汗,面如金纸,慌慌张张地就想后退。
她在傅熠炀面前,那般地高高在上,好像她可以轻易地摧毁、掌控、碾碎掉别人的人生,可是现在,她慌乱地甚至撞翻了一把椅子。
她也会怕。
叶琢看着她,好像看到了这个人类卑劣且渺小的本质。
他觉得不屑,又觉得荒谬。
然而就是这样冷眼看着,他反而彻底冷静了下来。
666见势已经播放各种舒缓情绪的歌曲,还大声朗读起了《演员的自我修养》。叶琢让它别吵,之前胸口的怒气却是散去了。
他呼吸了几次,摆出了记忆里更贴近于原主那般带着点讨好的表情。
“对不起,阿姨,我精神力出了点问题。你没事吧。”叶琢说。
傅夫人惊慌未定地看着他。
“小琢,你吓到阿姨了。”她说。
“是吗,我最近精神力常有点不稳。坐啊。”叶琢冲着没倒的那把椅子,抬了抬下巴。
傅夫人坐下,喝了口茶,方又道:“你要是不想从那杂种身上去探查什么,阿姨也不逼你。小琢,你才是最重要的,阿姨总能有别的办法。阿姨看着你长大的,你就像我半个儿子,阿姨不会害你。”
别的办法。不会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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