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她表情突兀变换,猝然低头,浓密发丝垂在脸颊两侧,将她表情全都掩藏在发丝之下,她尖利指尖深深抠进树干,像是在抵抗着什么一般,声音痛苦又充满哀求:“对不起……对不起……你再等等……”
兔子感受到她周身的气场转变,个个都不安的不敢靠近,只能站在不远处干着急的蹦蹦跳跳。
直到她略微抽搐的身体归于平静,变成那个冷漠又安静的她之后,兔子们才围上来,蹭着她的腿,蹦蹦跳跳的。
“他就快解脱,你们……”小七看着铃铛,声音轻缓的只有风才能听见,“也快了……”
…
一觉醒来的迟暮完全不知道是早上还是中午,亦或者是晚上,但是他饿倒是真的。
温饱问题必须解决,其他的事都靠后站。
他看了眼已经完全枯萎的桃花枝,百无聊赖的逛到最开始进的那个房间,小七依然盘腿坐在一旁,兔子们围着她在睡觉,她篮子里装着不少野花草,她动作熟练又缓慢的编织着花环。
看来并没有做多久,只是成型,并没有完成。
迟暮坐到那张桌子边,撑着下颚,兴致缺缺道:“吃什么?”
小七编织花环的动作停下,点了点其中一只小兔子的脑袋,什么都没说,它就像是听懂了人话般,一蹦一蹦的跑远,不一会儿就跑来好几个端着饭菜的小松鼠们,它们鱼贯而入,井然有序,放下饭菜就离开房间,整个过程也就不过三分钟,堪称神速。
毕竟自己不是人,见识到这样的场面实在是没什么好稀奇的,迟暮连小七都没等,筷子动的非常快。
不过都是些寻常的饭菜而已,迟暮也吃不出什么珍馐美味,他甚至还给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酒,放下酒壶的同时,他碍了一声:“桃花村民说联通外界和桃花村的山路一个月开一次,那有没有办法让它再打开一次?我爱人还在外面呢,让他等着我多不好。”
“没有办法。”编好花环,小七放进花篮中。
迟暮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确实不像说谎的样子后,也没有揪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他端起酒杯凑到嘴边,仰头却喝了个寂寞。
嗯?
嗯嗯?
他这杯子里面满满的一杯酒呢?
哪儿去了?
握着空酒杯,迟暮懵逼了一会儿,转着杯子放下,斟满酒,目不转睛地看着它,这一次它却没有再次凭空消失。
奇了怪了,兔子都不在他这里,还能是谁喝的?
想不通的迟暮也没有再管,不管是谁喝的,他也没有再碰这个杯子。
慢条斯理的把饭吃完,他目光落回那个斟满酒的杯子,酒依然在,并没有少。
迟暮看向小七,原本随意扔在榻榻米上的木鱼被整齐摆放在一旁,大有一种‘吃完饭你就该干活’的意思,容不得半分偷懒和敷衍。
这种枯燥的饭后运动,迟暮也不推迟,等小松鼠们端走饭菜后,他拾起木鱼,梆梆梆的敲了三声,确定是这个声音吸引自己进的房间没错。
他每敲一下,就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如果不细心琢磨根本不会发现,像是透明的丝线,在木鱼这头连接着看不到的那一头。
会是铃铛中被困的亡灵吗?
初步估计被困在里面的是桃花村的村民没错了,但他们是经历过怎样的事情,才会又变成现在这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男耕女织,好不快乐?
真是学不来。
迟暮敲了一会儿后就不再敲,把木鱼扔到一旁。
说到底他会这么乖乖敲木鱼也是为了找到能出去的办法,和胡自狸会合,只是现在他还暂时摸不着任何头绪,察觉了不少奇怪,却没有找到从何下手的地方,这让他有些烦。
要不是因为现在的小七不是之前的小七,他早直接打一顿了事。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迟暮从来不相信没有任何生门的牢房,所以桃花源记中,肯定有能离开的办法。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带着满脑袋的疑惑,迟暮没法离开这座神庙,但是却晃悠到外面的院子,站在山崖边朝下看。
村庄里的人已经起来,每个人好像没发现迟暮的消失亦或者是消失了也不在意的样子,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拜不是人的好视力所赐,迟暮能清楚看见遥远的他们脸上快乐的笑容,以及庄稼丰收的喜悦。
他转开视线,正准备回到神庙中,却被一个拄着拐杖、步履艰难踏上台阶的人吸引目光。
如果迟暮没记错的话,这个老人正是开宴会时候村民们喊的宋伯。
他在干什么?
要来神庙的意思吗?
迟暮靠在树干上,就当消磨时间一样,看着他从晃悠悠的爬到半山腰,然后不再往上。而是就在那里放下拐杖,朝着神庙的方向拜了拜后离开。
“凤凰守护桃花村千百年,庇佑这个世外桃源,他们没有脸来,也不配来,诅咒会将他们拒之门外,此后经年,他们只能遥望这座神庙,直到凤凰神力消散。”
小七说过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响起,迟暮缓缓站直身体。
不能离开的他,无法来到神庙的村民,以及被困在铃铛中被他发现的亡灵,和需要敲响木鱼小七却敷衍了事的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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