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手示意,暗处走出了两个蒙面人,手持利刃:“动手,抓活的!”
赵云中浑身是血,遍体鳞伤。他寻不到元澈,心中愈发焦急,眼前也开始发黑了。他自知伤得不轻,此时最好找人医治。但他既然承诺过元澈,便一定要言出必行。哪怕是死,也得和元澈死在一块。他赵云中很少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此刻便是知道,只要能死在元澈怀里,哪怕用千户的官位来换他都不要。
迎面走来三两个侍女,赵云中慌忙躲避,身后却忽然伸出一双手将他拉到了假山之后。赵云中唔地一声倒地,还未挣扎,他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忽地就放松下来。赵云中作怪似地舔了舔元澈捂着他嘴的手,眼睛笑得都弯了。
元澈瞪他,张着嘴说着威胁的话。那嘴巴分分合合,煞是可爱。赵云中拉开元澈的手,仰头就亲了上去。唇分时他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用尽最后的力气说:“趁我晕过去之前,你总得让我尝点甜头。”
元澈红了一张脸,攥着拳头就要揍他。赵云中也算是狡猾,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元澈不服气,还是装模作样地锤了他几下,绵软无力,到好似在打情骂俏。倒不是元澈忽然心软,只是赵云中身上刀口很多,密密麻麻,有两三处甚至深可见骨。他不敢再多用力。
一个人心中要有多大的爱意,才能这么不顾生死。
元澈怔怔地低头看着他,任凭心中的感动在蔓延。
☆、山泉潺潺
世间最清澈的声音,便是温吞的山泉撞击卵石的潺潺。
十数年前的山村里,饥饿是人生的主旋律。在此等卖儿鬻女的拉扯中,唯有一点神圣悦耳的山泉水声,能让人入眠。
赵云中恍若听见了儿时的水声,睁眼时见到的是拧着毛巾的元澈。他坐在榻前,仿若世间再无灾难,有的只是这一派温柔缱绻。赵云中不免觉得: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元澈笑着欢迎他醒来,一双手继续擦拭着血迹。浑身的刺痛席卷而来,赵云中抓着被单,呜咽着吞下了呻吟。他能忍住刮骨剥皮的痛,同样也能装出毫发无伤的潇洒。元澈不忍地拉住他的手,安慰说:“我不会笑话你的,疼就喊出来。”
赵云中摇头,咬牙说:“我能保护你,便是疼也不会妨碍。你可曾相信了?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
他望见了不远处一柄带血的宝石匕首,抬眼询问着元澈。负伤导致他的神色虚弱,倒有些像一只乞食的大狗。元澈没忍住笑了声,后回忆起难堪之事般噤声,脸色难看起来。他低着头,语气中糅杂着愧疚和害怕:“我杀人了……我曾认识的,曾……与我交好的……我捅进了他的心口。还有其他人,他们的眼睛……”
赵云中喜出望外,有些得意:“你杀了郑芩宥?太好啦!”
元澈莫名其妙:“我是说杨二,不是我大哥。你这么盼他死吗?”
这不免有些扫兴了。赵云中兴致缺缺地点头,冷哼着说:“他勾结白莲教,准备将你绑架起来威胁指挥使。都这般了,你还唤他大哥。他不配!”
元澈没想到郑芩宥竟将事情做得这般无退路,他们间的关系许是再无挽回余地了,也是他自欺欺人,郑明仁下诏狱起他们间便只剩你死我活了。
暖融融地阳光洒在身上,赵云中慵懒地眯着眼睛,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此时你总相信郑芩宥对你起了歹心吧?冤有头债有主,他不去寻你爹的仇,或更胆大些去恨圣上,就知道捏你这个软柿子。”
元澈左右张望,见无外人后忙嗔他:“此等胡话绝不可再说!你想被砍头不成?”
赵云中深情款款地拉着元澈,立誓般说:“若是行刑前你与我做一夜夫妻,我哪怕粉身碎骨也甘愿了。”
“这等话也是光天化日说得出口的!?”元澈砸了赵云中一下,秋后算账,“你晕厥前轻薄我那一次我还未算账,你说,我和你何时这般亲近了?你倒是懂得占便宜,许是平常风流惯了,才这般得心应手。”
赵云中说:“冤枉啊,我从来都是嘴上过瘾,可从未对你行任何逾矩之事。曾今都是曾今了,那些庸脂俗粉从来都只是过眼云烟。如今我只心悦你,全心全意只有一个你,切莫再呷醋了!”
元澈红了一张脸争论:“谁呷醋了?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自己把血擦干净吧!”
他将毛巾摔在赵云中脸上,小跑着出了房间。倒不似生气,怎么看都有些娇羞。赵云中被他臆想的娇羞愉悦得满脸笑意,心中发痒,并盘算着何时才能要了元澈。不过锦衣卫指挥使的凶残依旧悬在头顶,一招不慎许是会万劫不复。
赵云中打了个冷战,有些无奈地长叹了一声:“道阻且长啊!”
前人说过:莫说曹操,你说曹操,曹操便到。
午间饭后,元庭寻上门来,要将元澈带走。赵云中忍着伤痛扒在门前,还未行礼便被元庭止住了:“你且好生养伤。这些日子叨扰你了,谢礼改日送到。”
元澈固执地说:“我不想走。反正这些日子你也没管过我,何必此时来惺惺作态?我在此处也活得自在,何必回去?”
元庭觉得烦躁,一只手自下而上扼住元澈的双颊,挤得他一张嘴嘟起来,说不出话。赵云中没忍住噗嗤一声,只觉可爱。元庭不管他,扭头告戒元澈:“今时不同往日,你若还要任性,只管在家中,我忍着便是。但若是在别处,我可管不了你的死活。别的倒是不要紧,只怕我死后下去了,都要被你娘给念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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