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宇不受挑衅,反问:“你唤我来只是为了这事?若是如此,我便回去。”
花千树拦下他,又把手伸进衣襟,从中取出一封鎏金的红色请柬,道:“小殿下的百日宴,你不去?”
“不去。”话完,花千宇不住斜眼看向花千树手中请柬,才看多一眼便夺了去,塞进自个衣襟中。
花千树失笑,低头收敛嘴角后,又道:“你一心扑在他身上,他知晓你不会离弃,也习惯你的付出——轻易便能被他掌控的你,他又怎会珍惜?”
“树哥是想……”
“你不想看他吃醋?”
花千宇即刻明了他的意思,却不以为然:“他哪会吃醋?不定还会松口气……”花千宇可不想听安明熙的祝福。
“若他放不下你,必然见不得你和其他人亲密;若他毫不介意,你也能死了这条心。”
闻此,花千宇猛然握住花千树的手,二人手肘相碰,达成决定。
“那么,”花千树回头看向元晦,“你先和元晦培养培养感情,免得到时候因为生疏而露馅。”花千宇也顺着花千树的目光看去。
元晦乖巧地向他们点头,心中感慨花千树手段绝妙,一下子便使排斥他的花千宇有了主动亲近他的理由。
花千树把空间留给二人,但花千宇面对元晦仍是冷淡,于是元晦决定主动出击:“方才公子和银公子的对话,晦儿都听见了……公子珍视之人必定貌美过人,晦儿不可企及。”
花千宇唇角轻勾,回道:“确实。”像是心中那人已在眼前浮现。
语落,花千宇再补充:“他所有的,不只外表。”
“还有呢?”元晦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而花千宇不当真,只道:“他的好我知道就好了,你既然不感兴趣,,不必特意打听。”
元晦摇摇头,说:“晦儿感兴趣。晦儿想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竟能放手公子这样的恋人。“花千宇头垂眸,淡淡道:“是个极其善良的人。“……
百日宴那日,元晦扮作小厮,手捧贺礼,随花千宇入宫。望见宫门的那刻,他险些腿软,之后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令他只能呆呆地走在花千宇身后。他的整颗心都在为瑰丽宏伟的皇宫跳动,瞪得圆溜溜的双眸向四处张望,试图将整座皇宫塞进眼中。沉醉他物,他失神太久,直到有人出声迎接,他才意识到目的地已到达,然身周之人皆贵气十足,他心中自卑,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花千宇带元晦进宫本是为了见安明熙因他吃醋的模样,但安明熙没把目光落他身上,他也不敢当着父兄、姑姑等人的面和随从乱来——只能在宴会结束后找机会了。
花千宇的目光一直在安明熙身上,但小小的安时雨才是这场宴会的真正主角。受他人感染,渐渐地,花千宇也把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安时雨身上,看正在进行抓周礼的安时雨毫不犹豫地向毛笔爬去,看他抓到后便坐着把玩,又看他在众人的喝彩中笑得眼眸弯弯。
花千宇忽然觉得这无牙的小鬼也不是那么讨人厌,不难怪安明熙放不下。他想,为了他和安明熙的未来,他得讨好这小不点。但在安时雨爬向李香菱的时候,花千宇恍然清醒,自知做得再好,在安时雨心中,他也不可能比得上李香菱。
或与花千宇的到来有关,安明熙脸上至始至终都未呈现笑意,这样的场面让花千宇想到五年前,此时的安明熙与五年前花雅兮生辰宴上的安清玄重叠……那是花千宇与安明熙初见的日子,一回想,恍若昨日,回神时看向如今已然成长的安明熙,他不免悲从中来——他很怀念,当时那只小刺猬。
物是人非事未休。
花千宇想到了让安明熙撞见他与元晦亲密的方法,然而宴会一结束,他便被安清玄召了去。
隔着竹帘,花千宇推手作揖,一声“免礼”后,安清玄直说了传他觐见的目的,是为了赐婚他与云庆公主。
花千宇感谢他下旨前知会的这一声,但不打算接受:“恕臣不能答应。”
“为何?”
“臣心有所属,早做了承诺,非他不娶。”
安清玄紧捂着嘴磕了几声,随后清了清沙哑的嗓门,问:“什么样的女子比得上朕的云庆公主?”
晓他明知故问,花千宇干脆道:“是男子。”
安清玄一掌拍在桌上,怒喝:“放肆!堂堂公主岂能受你羞辱!”
“臣以为,隐瞒喜欢男子的事实而娶公主才是对公主不尊。”
“你!”安清玄被他激得哑口无言,不稍一会,又重重咳了起来。花千宇低头道:“臣无意触怒龙颜,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你想抗旨?”
花千宇反问:“陛下当真不在乎云庆公主的终身幸福?”
倏尔,安清玄笑了起来,笑到不住闷咳才停下,嗤笑:“呵,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花千宇静默,不再回嘴。
怕死吗?原本该是不怕的。他生来便期盼轰轰烈烈的一生,在艳阳中盛开,又在最璀璨之时坠落,在时间的洪流中划下最耀眼的一笔,因而得以永生;他见惯了生死,脑中刻着千千万战友的名氏与面孔,埋葬他们时,对着亡灵立誓一生不忘,转身面对的又是无尽战场……
原本该是不怕的,可当马戈的头颅被利刃割下,当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当数只重箭破空对着他的脑门射来时,他却吓得难以动弹。那时,他想,他还没能与安明熙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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