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惊讶抬头,问:“在这里?”
“嗯。”
阿九再度确认:“是那件事吗?”
“直说无妨,我想听听千宇的解释。”
安明熙喝了口茶,神态淡然,却让花千宇生了不祥的预感。
“我……”阿九咽了口唾沫,“那一日我听小……宇对乐洋说是因为喜欢相貌出众的人才喜欢明熙的。”
既然能当面对质,当然是把话说开比较让阿九放心——阿九不怕招花千宇记恨,但他不能放任四殿下受人蒙蔽。
花千宇仔细思考,把被他丢在一旁的记忆拾起来检查过后,才把阿九所描述的和自己真实经历的对上号。
安明熙放下手中的杯子,问:“你有何解释?”
花千宇正襟危坐,道:“我没说喜欢相貌出众之人。”
“那你说了什么?”
花千宇避重就轻:“我说喜欢明熙的脸。”
“还有呢?”
这么问,是安明熙也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吗?
那日的记忆逐渐清晰,花千宇不由心虚,他的脊背也随着这份心虚稍稍弯下。
“我没说什么……都是乐洋说的。”
“乐洋说了什么?”
花千宇再怎么慌,安明熙的语气都像是在讲不疼不痒的事。
“说……我是不是只喜欢明熙的脸。”
“你的回答?”
花千宇再度直起后背:“宇只是说笑。”像在用全身辩解。
“不要逃避问题。”
“我说,是……”
“还有呢?”
“没有了。”
安明熙抬起眼帘,看着花千宇,口中吐出一个名字:“离忧。”
花千宇额角滑下一滴冷汗——果然听到了吗?
“真的只是玩笑罢了……明熙信我啦……”
安明熙起身,出了座位,拂袖离去。
“明熙——”
东泰远放下茶钱,仆从们跟着两位公子离开,却又小心地与公子们保持合适的距离,给予他们倾谈的空间。
阿九望着急着解释的花千宇,回想起那夜所见的乐洋与离忧,心思:也许小公子确实只是说笑……唉,但愿。
——听完邻桌之人对话的少年忙用眼神向同桌的老人示意,不待东泰远一行人走远,两人便匆匆跟了上去……
城外不缺草木,尤其处在江南,林中这一处足以安一座大宅子且难生寸草的沙土尤显难得。
乐洋也想不出此地为何是这般景象。
身后传来马蹄声响,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隐约听到来人谈话的声音而产生不好预感的乐离忧杵在了原地;担心自己和同伴会被马儿撞上的乐洋朝后望去,只见是四个带着络腮胡子的西域男性。
乐洋想,这些男人应该就是夜里在客栈入住的那几位房客了,这时还能碰着,真是巧了。
领头的男人被这大胆望着他的的小娘子吸引了目光,他让马儿逐渐慢下,仔细打量了好一会,便觉察了不常。
男人勾起一侧嘴角,停了马蹄,下了马背,向乐洋走去,口中说道:“又是个喜欢打扮成娘们的小郎君。”
沙哑的嗓音、源自外域的独特口音……
近在耳边的声音像恶鬼的诅咒,从久远的过去开始纠缠至今,成了乐离忧逃不开的梦魇。
是梦吗?又是一个真实得令人作呕的梦?但这一次,他没再被困在幼小的身体中,没再陷入童年时的无力而难以自拔——他也许可以手刃仇人。
他下定了决心面对恶鬼,转身正对前瞧见男人向乐洋伸去的手,他即刻将乐洋揽入怀中,同时再度背向男人,以己身为墙,阻隔男人与乐洋。
乐洋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意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离忧……”
男人爽朗地笑了起来,后道:“我这么可怕?”
不远处还骑在马上的同伴催促着他:“维克,这种货色又不是没见过,你在做什么呢!”
这种货色?
这样明显的贬低,即便是自认长相平凡的乐洋听着也有点上火——明明可以用胡语沟通,偏偏还要用汉音对话,说不定就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这些胡人大概在大宁呆了好些年,即便口音还在,用词已然本土化。
维克饶有兴趣地审视着面前这个带着帷帽的高大男子,而后转头,冲同伴们喊:“急什么?骑那么久了,那两块肉不疼吗!”
喊完话,他眯起眼,试图把乐离忧与在记忆中出现过的人对上号。
维克抬起有力的手摁在乐离忧肩上,这熟悉的动作和触感令乐离忧一阵反胃。乐离忧压下这阵恶心,暗中将袖中短刀拔出。
近在耳边的利器之声惹了乐洋注意,察觉乐离忧动作的乐洋抬手抓住了乐离忧的手臂,低声:“我没事,不要生事。”
乐洋以为乐离忧是想保护他——他自以为徒手撂倒一个大汉不在话下,因而才能淡定观望维克的举动。
乐离忧停下了拔刀的手,怀中的乐洋以及乐洋的手似乎在告诉他,他正经历着实实在在的现实,明白这一点的他复仇的欲望更是高涨。
实在想不破此人面目的维克正欲掀了他的帽裙:“我认识你,或者说你认识我,对吧?”然他话语刚落,乐洋便抱着乐离忧的腰,带着乐离忧转了身,与其换了位置。他面对维克,张开手臂,挡在乐离忧身前,带着僵硬的笑容道:“我家少爷极少出门,公子的外貌又如此突出,若是见过面,奴家不可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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