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升慢悠悠地往书包里收拾进去两张导学案,然后拾掇了一下桌子,又坐位上玩了一会儿手机才走。
身边空荡荡的,非常安静的放学路上。
一个人走过又黑又长的走廊,一个人绕到楼后经过自行车棚,一个人顺着马路往家属院走。
路灯映着,显得挺落寞。
贺中鹤躲一排自行车后头看着,一路悄悄跟过来,他觉得自己跟个变态似的。
车棚附近这会儿没什么人,空旷安静。
正要偷偷摸摸起身躲到前边公告栏后头,雁升突然转过头:“出来吧。”
贺中鹤吓得一偏身子碰倒了身前的自行车,然后各种自行车电动车就成了多米诺骨牌,一溜倒了下去,非常丝滑。
一地躺得安详但发出惊天防盗警报声的车子中,他无措地站着。
两人隔着滋儿哇乱响的车进行了长达五秒的世纪对视,然后贺中鹤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扶车。
雁升叹了口气,走过去帮他一起扶。
其中一辆是老郑的小电瓶车,粉色的,车把上挂着一把小葱,车筐里有袋豆腐。
估计是早上买的忘了拿,小葱都蔫了,豆腐看着也干巴巴的。
贺中鹤扶的时候没忍住笑。
笑完后迅速收住声音,回头看了雁升一眼。
教学楼顶的大白炽灯下,雁升漠然的表情非常清晰。
贺中鹤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根蜡。
扶完最后一辆车,他跟上已经朝家属院走的雁升,跟他并排。
从车棚走到后门,雁升面无表情,全程沉默。
贺中鹤实在憋不住了,咬咬牙,在雁升掏门禁卡的时候一个跨步站到他面前。
雁升放下拿钥匙的手,看着他。
“你生气了吗?”贺中鹤跟他对视。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讨软似的。
杜兰珍惯着他,从不打骂他;他朋友也多,很少闹矛盾,就算一言不合了,他也潇洒say bye-bye,犯不着求和,哥就是霸王自信放光芒。
现在却软不溜的,问雁升生没生气的时候语气里竟然有点儿怯怯。
然而雁升没回答:“染头发了?”
语气淡淡。
“啊,染了纯黑,早知道就染褐色什么的了,这黑得不太自然……”顺着说到这儿,贺中鹤才发现话题被雁升成功带跑了。
“挺好。”雁升依然面无表情,点点头,继续拿起钥匙串找门禁卡,刷了一下,进家属院。
贺中鹤有点儿窒息,他跟在雁升身后痛苦又尴尬地龇牙咧嘴一秒,然后又往前一步拦住他:“你到底是不是生气了?”
雁升看着他,没说话。
贺中鹤被看得心慌,如果这场面是动画片的话他肯定是一截一截矮下去的,脸都缩领子里那种。
这歉不好道,怎么解释都不对劲。
贺中鹤还是如实说了:“我没想瞒着你,那天晚上我嘴欠了一句,不是……真想耍你。”
“我就是怕彼此知道了这事儿后都有意识保持距离,或者相处起来小心翼翼怕尴尬。”
“真没耍你的意思,别生我气了……”贺中鹤眨眨眼,面子都不要了,“雁升哥哥。”
旁边有拿着小收音机的大爷走过来,两人把堵门口了,雁升按着贺中鹤的肩把他往旁边小花坛带了带。
对站着沉默了一会儿,一直到收音机声音逐渐远了,然后消失。
雁升终于开口:“我觉得我应该是没瞒过你什么。”
“我”和“你”咬字很重。
生气了这是。
“是。”贺中鹤低声说完,点了点头。
那你还说你在大鸟转转酒吧打工。
差点儿蹦出的这句他憋住了没敢说出来。
这是雁升第一回 对他表露出生气的情绪。
贺中鹤发现自己挺怕他生气的。
不是说怕你火了跟我狠狠打一架那种,而是怕气着气着直接给人气跑了。
“你要是不想继续的话,”雁升说,“可以一直瞒着,不用告诉我。”
贺中鹤愣了愣,接着心脏狂跳起来,这个“继续”说得模棱两可,但贺中鹤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继续”。
“但是你告诉我了。”雁升看着他,声音很轻,“你总得让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别老给人个残影,让人捉摸,让人雾里探花。什么事儿说开了都轻松点儿。”
“我……就是……”贺中鹤觉得这个氛围非常让人想狂吼着逃跑,他顿了顿,“想继续。”
雁升挑了挑眉,看着他。
“我也知道……你的意思,”贺中鹤艰涩道,“但有些事儿我自己可能也没太闹明白,你懂吧。”
沉默。
漫长的沉默。
“知道了。”雁升再开口时语气是微微扬着的,他扒拉了一把贺中鹤一头乌黑的毛,走在他身前,“回家。”
第42章 贺中鹤绝望地趴着。……
有些事儿不给点儿危机感是不行的, 贺中鹤被自己作腾了这一下子,非常乖地回家放下书包洗了个澡,跟老妈打了个招呼, 然后出门, 应雁升要求去他家。
今天门口倒是没死老鼠或者什么别的恶心人的东西, 自从上次被倒霉孩子放了之后他一直留意着。
但结果是不仅没发现这栋楼里住着可疑熊孩子,他甚至连孩子都没见着, 他自己可能就是这栋楼里年纪最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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