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我忍无可忍找上心理医生,希望能找到让怪物消失的方法。心理医生教给我两个方法:1、杀了怪物。2、吃药抑制。因为不想用第二个方法,我花了好几天一个一个杀死了怪物。
刚才,我突然发现,怪物产生的源头原来不是我。
温宴才是身上长出怪物的人。而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了温宴身上的怪物。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得出结论:只要我不靠近温宴,那么就可以让我身边的所有怪物消失?我就能回到之前的正常的生活了?
我坐在灯光下看着窗外,外面深蓝色的天空上浮动着一轮柔和清冷的圆月。我曾无数次的注视着这轮月亮,可如今我要看他堕入黑暗里去。
但我无从选择。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还要懦弱无能。
我没有选择。
于是,从第二天起,我再也不见温宴了。
放弃温宴比我想象的要容易的多,斩断和温宴的联系也比我想象中要容易的多。
毕竟之前我和他大多是我单方面的联系,是我无数次制造机会向他走近。
人和人的关系比我们所想的要脆弱得多。学校这么小,当我有心见他的时候,他无处不在。但我有心避开他的时候,找到他倒不如从大海里捞出一滴静谧的水珠。
其实怪物偶尔还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是我已经发现这些怪物比我要无措的多,它们嘴巴里说着没有意义不会有人想要去听的字节,它们做着没有意义也不会有人明白的事情,它们试着去拦住路人,而路人会直接穿过他们的躯体走过去,它们于是又试着拦我,而我只需要从我口袋亮一亮自己的小刀,它们就会慌张的退开。我也不再试图去杀死怪物,因为大多数时候,这些怪物就像泡沫,默默的就在角落消失掉了。
我比怪物要强得多。
明白了这一件事情,怪物就不会再困扰我了。慢慢的,我好像也和大家一样看不到这些怪物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可以去忽略附近刺鼻的臭味,去忽略身边传来的莫名其妙的短句,也不再往角落去去看,去特意去找那些怯弱的、孤独的、诡异的身影。
它们就真的从我生活里消失了。
我的生活又回归到死水一般的平静。
学校里开始有一些奇怪的流言。
学校的流言本来就很多,但大多数都够不上‘奇怪’两字,我既然用‘奇怪’来形容这样的留言,那么说明这些流言真的有够奇怪。
流言说,温宴是个gay。
流言传的倒是有鼻子有眼,他们先是说看到温宴大半夜和一个男孩手拉手在街上走,或许是觉得这个料还不够劲爆,他们还说那天和男孩在没人的学校里呆了很久,两人分别以后,温宴没穿上衣,□□着上半身回了家。
据说,温宴的上衣后来在学校被人发现了,上面大半是血,大概是“野战”实在太激烈的缘故。
这个流言一出来就以锐不可当之势席卷了整个学校。
当然,这件事情本来也就只是简单的流言,学校里萦绕温宴的流言实在太多了,毕竟还有人说她妈妈是邪教信徒来着,这种流言其实都没几个人信。
但这个流言在某一天突然变了质,就像锤子落了地,流言突然变成了真相。
因为,有人向温宴求证,而温宴没有反驳。他默认了这个流言。
我简直无法相信温宴能愚蠢到这个样子:就算他真的是个GAY,他能在这个时候承认吗?他难道不知道我们的这些同学们对欺凌我一个人已经感到厌烦了吗?毕竟我闷不做声就像一个烂了的罐子,无论怎么欺凌都不坑一声,闷不做声的玩具最无趣了。他们已经在考虑去找下一个替代品了。
大家也应该都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最近氛围都不对劲起来,人人都更加卖力的向几个领头的凌霸者邀功,去做诸如扔掉我的书本,踢翻我的凳子这些可有可无的小事来证明自己和他们是一伙的。好像这样就可以避免成为下一个玩具一样。
看着这些人的嘴脸,这件事情其实在某些方面还挺好笑的。虽然我笑不出来就是了。
小孩子其实最残忍了,他们最擅长从人群里找到异教徒了。这个事情,温宴难道不知道吗?
——关于为什么小孩子会这么残忍的对同类进行凌霸,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无数回。‘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这几个字其实早就根植在人类的基因里面。而我们长久的教育其实就是要把这些基因和血液的东西软化和包装。毕竟‘道德’这个东西并不是人类本身就拥有的,而是后天被养成的,‘道德’就像‘法律’一样,都是一种惩戒机制,人长大的意义大概就是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我们其实可以将身边这些活泼可爱的孩子看成一个又一个未经开化的猛兽,人的天性其实就是残忍的,你不把那些需要后天培养的情感(诸如同理心、爱与温柔这些高贵的感情)注入他的心,他就将一生都学不会这些东西。
你不知道他会对同类做出多么残忍的事情。关键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多么残忍。
——所以,温宴到底是什么情况?!他难道不知道这些人最擅长从人群里找到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然后将那个人变成最底层的怪胎吗?!
他难道不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比看一个完美的月亮堕落更能让人感到快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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