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七月下旬,虽已立秋,但处暑未过,天气依旧炎热。
云氏身子养得很好,胎儿已有6个月,肚腹愈见隆起,大夫每半月都来诊脉,说“母体康健,胎儿壮实”,又说“此两月胎儿生长最快,或有五脏被挤压产生窒息感,也是常事,不必惊慌”,还嘱咐了云氏每日“可散步半个时辰”,母体身体康健才有助生产,阮荞得空去云氏的院子串门时也会偶尔陪她散步。
“大夫有没有说是男是女?”
云氏摇头,“我有位姑祖母家祖上行医,说胎儿性别一事,在受孕时便已注定,管他人如何说,也不能将小子换成丫头,我和你二哥也不在乎这个,是儿是女都一般疼。”
阮荞没想到云氏这般豁达,看着她扶着腰挺着肚子,明明很累赘辛苦的模样,脸上却充溢着将为人母的幸福笑容,不禁唏嘘:若是能怀上虞郎的骨血,她也不在乎是儿还是女。
如琴陪着阮荞回屋后,就看到她站在床前出神。每次从二少夫人处回来,阮荞的情绪总会低落一阵子,如琴对她的心情十分清楚,却无能为力。少主要她秘密配置避子丸,她怎能照办?避子丸寒凉伤身,吃多了便真的会怀不上了。所以她将这事告知了主子,主子让她不要拂了少主的意思,暗自换了一副养生的方子,吃了总是有益无害。少主的身子眼见着越发好了,那日伺候着她入浴,眼前的妙人身材凹凸有致,通身的皮肤莹白粉嫩,脸上总是泛着薄粉色,桃李一般潋滟,桃花瞳润得快滴出水来,连自己都看得脸红心跳。可就是再精心的调养,少主身边的叁个男人也都是龙精虎猛的,这般耕耘不辍,也不见少主怀上一儿半女,每月天葵如期而至,每每见了二少夫人回来眉目都是黯然的。
如琴想,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关窍是她不知道的。不过她也并没有打探的心思,既然主子不让她知道,估计也是怕她说漏给少主听,到时候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阮荞立在窗前看了一会儿院中那株结满了火红果实的石榴,心思也同如琴转到了一处:会不会是自己服用的避子丸影响了身体,导致不能受孕呢?
阮荞身子一颤,出了一身薄汗,当初如琴不是没有劝过自己,她也知道避子丸的害处,可她更怕和赵炽或阮连城珠胎暗结,那样的话,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可如今这般也不是办法,她与顾晏成婚一年有余,有小半时间夫妻分隔两地,没有消息也说得过去,但若真是用药坏了身子,日子长了一直不见有孕总会被人察觉......那,还是先把药停了为好,况如今,也不知那药对身体的影响有多大,还是得先看看大夫才是。倒也不用特意去寻大夫,再过几日为二嫂云氏诊脉的千金圣手为她诊过,便请他为自己看诊就是。
定了主意之后,阮荞心情轻松了许多,如琴见她情绪好转,也放下心来,但几日之后,主仆二人云氏处回返,阮荞就将自己关在房间一整日,脸色苍白,神情惶然,似是遭受了天大的打击。如琴思前想后,只忆起云氏在内室诊脉时阮荞进去了半晌,室内也只有云氏主仆和那大夫,阮荞前几日因孕事心伤,说不得私下让那大夫来问诊,莫不是大夫说了什么?
日暮时分,如琴在房外心急地来回转悠。阮荞让她不要进房打扰,关在屋子里午膳晚膳都没有用,如琴偶有几次在室外问询她是否需要服侍用膳都被回了,那声音隐隐听着就恹恹的,如琴心里担忧,一个时辰之前联络了人去给阮连城送消息,然后就守在阮荞门外。
阮连城今日格外的忙,前几日皇帝、顾晏、赵炽与他四人商定推行商法,先选取几个地方作为试点,沿海一向是商业繁荣之地,尤其以苏杭为要,往南还有云港、泉州港,往北有鹿港、天津港,这些城市和港口已经被当地的经商大家和地方官把持,若要强行推行新商法,触及到对方的利益,必然会引来反弹,所以阮连城建议皇帝在沿海开埠,新建港口,委任心腹上任,进行新商法的试点推行。另在内陆也可选交通要镇或地产丰饶之城镇,赵炽便自荐封地为试点,又另择了北部和中原地区叁处交通要道上的城镇。阮连城是纯粹基于商业发展的角度为皇帝建议了港口开埠的选址和城镇的选择,至于委任何人去管理,就是内阁和皇帝的近臣需要商议的事了,所以阮连城把经济专业的点子出完了之后就得以被皇帝放行,而顾晏和赵炽两个还被他留着商议机密。
阮连城这日出得宫门,就得了如琴传来的消息,如琴只让人传话说阮荞身子不好,情绪低落,并没有多言其他,阮连城却知她派人来传话必然不止于此,当即就策马往城外而去,在宵禁之前出了城门。恰城门巡守乃顾晏学里的旧识,看到阮连城快马出城似有急事,留了个心眼,想着了两人交情甚笃,本着一番好意,差了人去顾家给顾晏留了个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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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连城抵达别院时天色已黑透了,如琴守在门边看到他来了顿时松了口气。
阮连城免了她行礼,直接问道:“怎么一回事?”
“奴婢也不知,想是与子嗣一事有关...”如琴便捡了要紧的说了。
“这般胡闹你也由着她!也不说进去瞧瞧是个什么情状,万一——”阮连城待要发火,却又按捺住,“先下去整治一些清淡的饮食,一会儿唤你。”
如琴领命下去,阮连城在门口轻唤了几声,没有应答,到底还是担心她把自己饿出个好歹来,用了内力震断门栓,无声地走了进去。
室内悄无声息,唯有一道绵长的呼吸从北天青色帷幔遮住的床帏传来,阮连城走进内室乘着月色点了灯,只见床前胡乱掉落了两只绣鞋,帷幔也凌乱地搭在床沿,从中伸出一只着了白袜的秀气小脚来。阮连城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到床上的人,轻轻拨开床帏,就见到阮荞衣裳也没有脱,把薄被皱皱巴巴地抱在怀里就睡着了。阮连城目力极佳,一眼就看到阮荞露在被子外的半张脸上有斑斑泪痕,眼皮也有些红肿,显是狠狠哭过一场了的。
思及如琴方才说的话和隐隐的猜测,阮连城凝视着阮荞可怜巴巴蜷成一团的模样,心里复杂难言,涌上几许莫名的思绪。
许是被烛光惊扰,本就心事重重的阮荞从睡梦中惊醒,长睫颤颤,睁开眼就看到阮连城坐在自己旁边。触及那深邃包容的目光时,阮荞心里的委屈就不住地涌了上来,眼瞅着泪水就跟珠子似的滚滚而落。
阮连城心里一疼,忙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膝上,紧紧地环着她,不住地细吻她的脸颊,将略带咸味的液体舔舐干净。
阮荞抽着气流了会儿泪,又觉得累了,没力气再哭,只默默地倚在阮连城怀里。
“怎么了囡囡,受什么委屈了?”阮连城轻抚她的肩背,带着男性温度的大掌温柔地抚慰着她。
阮荞听他问话,心里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终于还是忍住了,只摇了摇头不做声。
“宝贝...”阮连城抬起她的下巴温柔地含住她微凉的双唇吮吻,舌尖缓缓地拂过她口腔里的每一寸,熟悉而阳刚的气息很好的安抚了她,她含糊地哼了一声,双手攀着他的胸口,仰起头承受着他的亲吻。
这个吻不含任何情欲,温柔而绵长,让阮荞那颗惊惶的心落到了实处,被阮连城特有的包容和宠溺团团围住,让她感觉温暖又安心。
阮连城搂着怀里的人儿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就像一个父亲在哄做了噩梦被吓醒了的小女儿一般。
虽然安抚了她,但心里也有些隐忧,害怕她把心事压在心底,思虑过重对身子也不好,阮连城正琢磨着如何开口让阮荞自己道出心结,不妨大门被砰地撞开,他双目一凛,正要发作,一腔怒火却被站在门口的人影生生浇熄。
“......叁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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