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身形古怪的凶兽中,甚至还有相重镜宗门的弟子服。
相重镜几乎跪倒在地,心口一阵又一阵地狂跳,声音几乎将他整个人撞碎。
宗门弟子……
九州门派的修士……
做客?
相重镜捂着唇,喉中一股浓烈至极的血腥气缓缓涌上来。
溯一残杀逼自己殉道的族人,相重镜能理解他是为了救自己,而现在呢?
相重镜的手指死死抓着地面上的石板,五指指甲几乎劈开,鲜血如注。
五指连心,可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溯一看着他唇角缓缓流出一丝鲜血,微微一怔,才姿态轻柔地将他扶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他搭着相重镜的肩膀,淡淡道:“看啊,阿镜,那便是三毒。”
“很漂亮,是不是?”
相重镜眼眶通红,一把抓住溯一的小臂,指尖的鲜血将他白色的僧袍染红。
“你……你怎么能?”
溯一依然笑着,手指撩着相重镜垂在
肩上的发,一圈又一圈,漫不经心道:“我只是想要得到世间所有三毒,用什么手段并不在意。”
相重镜看到他对人命漠视至极的态度,不受控制打了个哆嗦。
地宫处燃着火把,倾泻而来,将溯一半边脸明亮,对着相重镜的半张侧脸却是如恶鬼似的阴沉狰狞。
“阿镜。”溯一温柔地对他说,“你想知晓这些东西是如何变的吗?”
相重镜近乎惊恐地看着他。
相重镜活了这么多年,一心只知修炼、阵法、地脉,一生中见过最残忍的画面,便是平日里温和的族人们面无表情地强迫他殉道。
那时的相重镜觉得那已经是最令他崩溃之事,直到那个徒手挖坟冢的孩子被一团黑雾死死拽到了他面前。
那孩子似乎早已不知道恐惧是什么了,呆呆跪在相重镜面前,还木讷地行礼。
“宗主。”
无数黑雾张牙舞爪地围绕在他身边,只等溯一一个念头就能将活生生的人变成狰狞咆哮只知杀戮的怪物。
溯一依然是那副温和至极的模样,好像操控着黑雾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微微一偏头,逆着光看向相重镜,整张脸上隐约瞧出来阴沉的五官轮廓。
相重镜呆怔看着。
明明眼前还是他好友那张俊美温和的脸,可为什么在他眼中……
却像一只披着人皮嗜血残忍的怪物?
那披着溯一皮囊的怪物温柔冲他笑着,声音仿佛从炼狱传来,低沉阴森:“阿镜,你想看吗?”
相重镜艰难回过神,看向满脸木然的孩子,立刻涩声道:“不……”
他说着,踉跄着想要将那个孩子护在怀里,那地面上的黑雾却悄无声息一击穿透孩子的胸口,带出一道血痕来。
相重镜瞳孔一缩,直接冲上前将那个孩子一把抱住,抖着手想要用法阵将三毒驱散。
只是他还未动,怀里的孩子便直接被三毒侵入心脉,刹那间失去了声息,他眸子涣散盯着相重镜,唇角缓缓流出一丝鲜血。
死,只是一瞬间的事。
相重镜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墙壁上的灯火倏地跃动两下,相重镜突然回过神来眸光全是滚烫的泪,视线模糊地去看溯一。
他竟然真的用三毒
将这个孩子……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方才还运筹帷幄的溯一却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似的,踉跄着跪在地上,身上原本服服帖帖的黑雾像是沸腾的水雾,张牙舞爪地胡乱飞舞。
他死死捂着眼睛,浑身痉挛。
相重镜一怔,恍惚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失声道:“溯一!”
“蠢货!”溯一抖着手似乎想要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来,朝着相重镜骂道,“妇人之仁!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舍不得我?!”
“什、什么?”
溯一抬起头冷汗淋漓地看着他,瞳仁中似乎缓缓生长出一簇花,却被他强行压制着,抖着唇厉声道:“动手啊,你还在等什么?!”
相重镜眼睛猛地长大,几乎连滚带爬地冲到溯一面前。
溯一咬着牙将那孩子身体中的三毒强行抽了出来,没有让他变成入不了轮回的三毒恶兽,他扣住相重镜朝他探来的手,森然道:“结印,我们不是一同画了击溃三毒的法阵吗?现在就结印。”
相重镜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落泪,他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要说什么,只能跟着溯一的话,抖着手用指尖的鲜血在地上画印。
“溯一……”
“蠢货!溯一已经死了!”
溯一骂他,开出三瓣花簇的眼睛却缓缓流出两行泪来,他又悲伤又嘲讽地喃喃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过来?”
“蠢货……”
听到熟悉的语调,相重镜呼吸都屏住了,只是法阵还未画完一半,方才还在谩骂自己的人突然喘息了一口气,接着发出一声温柔的轻笑。
相重镜后背一凉,那种如怪物附身的阴冷感觉再次出现。
眼底三瓣花的溯一漫不经心将眼睛上的泪痕和血痕抹去,像是方才失控的举动根本没有发生过,他甚至还温柔笑着,问道:“阿镜,方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哦对,让你看看三毒。”
相重镜原本抖着手画法阵的手轻轻一动,指甲剥裂的指尖微垂,轻轻点在地面上,留下一个血色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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