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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云中州因云尊主的怒气而乌云密布大雨倾盆,但只有雪重苑的上空没有一片乌云,洁白如雪层层交叠的云仿佛如画似的在高楼之上穿过。
    一缕朝阳缓缓穿破云层,照耀在层层高楼上。
    雪重苑的木门大开着,露出里面花团锦簇的院落,青石板路铺成幽静小径蔓延至花海深处。
    相重镜第一次产生近乡情怯这种情感,惊慌地看着那五彩缤纷的花海,隐约听到里面似乎有浇水的声响。
    云砚里已经欢天喜地跑了过去,大喊道:“娘亲!娘亲您猜猜谁来啦?!”
    相重镜手腕一软,微微垂下,伞从他手中掉落,滚到旁边的云雾中很快就不见了。
    里面传来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砚里啊,怎么这么多日都未见你?”
    相重镜浑身颤抖,本能往后退了半步。
    雪重苑近在咫尺,他却想要逃。
    相重镜听着云砚里和那温柔的女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什么,整个脑海一阵嗡鸣,无数问题纷纷席卷而上。
    她那般珍视思念那个丢失多年的孩子,若是瞧见自己是这番模样,会失望吗?
    她会觉得自己这几十年来的思念是一场徒劳的笑话吗?
    她会……
    嫌弃我吗?
    相重镜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自己骨子里竟然这么软弱自卑。
    他害怕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真情本不属于他,更害怕这只是一场美梦。
    或许他穿过那道门,得到的并非他想要的真心,反而像是六十年前那场毫无边际的痛苦和恐惧。
    他不想重蹈覆辙,他不想疼,不想再让自己坠入黑暗。
    那扇门内,云砚里笑得开怀,熟练地撒娇将她哄得温柔轻笑。
    相重镜呆呆地心想:“我是个无趣之人,不会哄人笑。”
    云砚里和他是双生子,但相重镜却从未将两人放在一起相比过,而在这时相重镜却突然惊觉,自己和云砚里根本无法相比。
    云砚里自幼身份尊贵,锦衣玉食,而自己在九州却只是被摄魂操控的傀儡,费尽心机连自由都得不到。
    两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只是这一世勉强血脉相连罢了。
    相重镜前世的记忆中,也并没有关于自己双亲的任何记忆,他对这种奇特的感觉又畏惧又本能想要靠近,呆呆站在门外许久,才艰难迈出步。
    云砚里正蹲在花海旁的凉亭中,仰着头和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撒娇:“父尊把我赶出城足足两个月去做一件重要的事,今日好不容易回来,他还拿雷劈我,两次!娘亲为我做主!”
    白衣女人名唤知雪重,这雪重苑便是云尊主为她所建,她神色温柔,掩唇轻声笑了:“这回那雷又劈到我的砚里哪撮头发了?”
    云砚里蹲在她旁边拽她袖子:“我又没惹他,是他故意撒气的——哎,娘亲,您还没猜呢,是谁来了?”
    知雪重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微微偏头咳了一声,从善如流道:“谁呀,娘亲猜不出来。”
    云砚里一笑,朝着门口已经出现半个人影的相重镜使眼色,示意他快过来。
    知雪重本来以为云砚里又带了哪个好友过来玩,含笑着侧着身子看去。
    视线落到扶着门框而立的身影上时,知雪重一怔,那张温婉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的迷茫,接着像是认出来了,眸子缓缓张大。
    相重镜犹豫地站在门旁,一时间不敢过去。
    云砚里朝他拼命传音:“快过来,快啊!”
    相重镜垂在袖子里的手指猛地一颤,才悄无声息吸了一口气,缓缓抬步,穿过及腰的花丛,一步步朝着知雪重走去。
    那条路似乎极其漫长,但又眨眼便过,相重镜脑子一片空白,等到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站在知雪重旁,垂着眸看她。
    知雪重呆呆看他,她身体太虚弱,手无意识地按着旁边的木桌想要撑起身子站起来,但双腿却阵阵发软,根本没有丝毫力气站起。
    她仿佛失了声,那双一黑一灰的眸子从方才的迷茫逐渐化为不可置信的欢喜和巨大的悲伤,晶莹的泪花在眸中凝结,苍白的唇轻轻发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相重镜见她仰着头,犹豫一下微微俯下身,单膝点地跪在她身边,方便和她平视。
    在他矮下身的那一刹那,一滴泪从知雪重那漂亮的眸子里流出,划过脸颊,刚好落在相重镜视线中。
    啪嗒一声轻响。
    一簇刚刚浇过水的花朵微微一歪,花蕊中的水珠终于滑落,滴在地上。
    越来越多的泪水从知雪重眼中落下,她悄无声息落泪,伸出剧烈发抖的手想要去触碰相重镜的脸,似乎害怕这只是一场梦。
    相重镜浑身一僵,似乎不敢去承受这个温暖的触碰。
    云砚里突然传音给他。
    「别躲。」
    相重镜抬头看去。
    云砚里乞求地看着他,第一次这般卑微,彻底放下高傲:「求求你,就这一次。」
    相重镜愣了一下,勉强强行克制住想要躲开的冲动,微微垂下头,堪称温顺地任由知雪重温暖的手落在他的头顶。
    知雪重抖着手轻轻抚摸他的头。
    迟到了数十年的抚摸。
    知雪重一边落泪一边却轻轻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她又抚摸了一下,喃喃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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