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学校里,也听说过这个据说许愿很灵的雕像。
于是脚步一转,身体正面朝向了那仙风道骨的雕像,恭敬地抬起手掌,低声请求道:“今天比赛的时候,我心思很乱,接连出现了很多失误,结果还输掉了比赛……爸爸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不对,我不知道等下要怎么样去面对他……希望爸爸等会儿不会怪我,不要生我的气……”
他很害怕封淮对他露出失望的眼神,更害怕封淮会因此而对他产生不满,他已经不希望再因为自己的事情惹得封淮不快了。
如此认认真真的将愿望许了三遍,趁着周围人还没有认出他身份的时候,封棠背着书包小跑着离开了。
到了世和大厦,熟门熟路地按下了六楼的电梯。电梯在二楼中途停下,门外走进来了几个封淮的同事。
几个人性格有些大大咧咧,又或者说根本就是脑筋有点不够好使,一见到封棠就嘻嘻哈哈的对他打招呼道:“哟,棠棠,听说你比赛输了?”
封棠一向见人就会微笑的嘴角顿时僵了僵,话也没办法流利说出了:“……”
“没事没事,比赛嘛,输赢很正常的!”那群妖怪们说:“要我说啊,你能看得懂那些木头块儿的规则就已经很厉害啦!我的话根本看都看不懂!”
封棠笑容苍白的应和了两声,心里很不是滋味。
比赛输赢当然很正常,实力不如人的话,自然会输,可他今天的情况根本不是这样。
只是因为比赛前,被记者问了几句话,就魂不守舍地被一个实力远不如他的棋手一路打得溃不成军,这种可耻的事迹就像一段永远留在身上抹不去的黑历史,简直是叫他羞愧的无地自容。
一行人一块儿上了六楼,封棠步履沉重地跟在几个大人身后,来到了封淮的面前。
“封淮你看是谁来了?”
“你儿子可真孝顺,每天中午下午上学放学,一有空就来看你。”
封棠站在几人身后,心里藏着心事,小心翼翼地看了封淮一眼,道:“爸爸……”
一幅死刑犯面临最终判决的绝望神色。
结果封淮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生气,或者换句话说,他的表情、眼神、语气,与平时一模一样,根本没有丝毫的变化,态度平和,温声细语:“回来了?上学累了吧,你先回家休息,不用每天都来公司看爸爸。”
封棠脸色苍白,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他忍不住道:“我今天比赛……”
“爸爸知道,输了是吧,没关系。”封淮道:“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谁知封棠非但没有感受到安慰,眼神竟然越来越慌张,他道:“可是我输了……我下棋输了!”
封淮:“输了就输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封棠憋了一整天的情绪,在这个时候忽然就爆发了,他一声无法接受的哭泣破口而出,眼泪决堤从眼眶里涌了出来,转过身奋力地推开众人,在大家不明所以地眼神中飞奔着跑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
封棠一路小跑,跑到了公园,对着那雕像远远哭喊道:“你为什么要灵验,都怪你,都怪你!”
哭完之后,又在公园里的大家反应过来之前,捂着眼泪难过地跑开了。
那么努力潜心钻研的事情,输了之后的本人远比那些旁观者还要懊悔,还要不能接受。比起小心翼翼的避而不谈,又或者不痛不痒的轻声安慰,他其实更希望能够被人狠狠的训上一顿,问他为什么不能更努力一点,为什么不能把这盘棋给赢回来。
结果人人都毫无紧张感的对他说“下棋而已,输了就输了吧”,就好像下棋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闲暇游戏,而非封棠用上自己十几年的光阴去努力拼搏、浴血奋战的一方世界。
他后悔许那种离谱的愿望了。
跑远了,跑得气喘吁吁的封棠眼前闪过了一道白光,那是跑到力竭之后产生的幻觉,封棠在这身体无力的瞬间,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他与爸爸的相处画面。
……
他是五岁的时候,被封淮收养来的。
在孤儿院生活了两年,已经开始懂得一些是非的封棠,十分清楚未来的十几年,他可能都要与眼前这人一起度过,并且依靠着对方来生活。他害怕自己又会被送走,所以拼了命的想要讨好封淮,想要取得封淮的好感,留在这个温暖又宽敞的家里。
所以为了吸引封淮的注意,为了能够多与封淮接触,他将主意打到了封淮成天不眠不休盯着的棋盘上面,偷偷拿书自学了象棋的基本规则,然后在某一天,怯生生地走到封淮面前,说想要和爸爸一起下棋。
封淮很好说话,笑着邀请封棠坐下,然后耐心的跟他下起了棋,从没嫌弃过他棋艺不好。轻声细语,儒雅而又温柔,让从未遭受过这种待遇的封棠,又是激动紧张,又是幸福无比。看向他与封淮之间棋盘的眼神,也越发的在意了。
和封淮一起下棋的日子,是封棠这些年里,最最快乐的时光。只有坐在棋盘前,他才能够跟封淮面对面的相处那么久,感受着对方的思想和情绪,让对方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为了让封淮不感觉厌倦,他不玩电子游戏不出门玩耍,整天坐在房中对着棋谱和棋盘钻研思考,破解残局观摩前辈们的对局,不断提高着棋艺,然后不断在和封淮下棋的棋盘中施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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