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城问:“那后来那孩子就没再回来吗?”
“死了!”老板痛心疾首,“尸体是段琴开开心心地接回来、亲手送去、乡亲亲眼看着火化的,骨灰也叫段琴亲手撒到山上。”
封泉心想,原来是因为这样,那个叫方桐的鬼魂才能够去到南行山、长一观里。
众人听着老板的叙述都觉得从脊骨里窜上一股凉气。
什么样的母亲,才会“开开心心地”接回自己儿子的尸体、并且亲手将之火化?
难道就只是因为迷信?
封泉这时候状若不经意地问:“段琴女士就只有一个孩子吗?”
老板点头,“是啊,方桐是独子。——五年前老方去的时候,段琴还怀过一胎,但老方一去,被伤过度,孩子也没了,这几年她一直就和小方母子俩。”
封泉点头,心忖:既然如此,那么跟在段琴旁边的那个小女孩又是什么人?
又或者……她是人吗?
*
夜幕已经降临了许久,段琴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独自用完了晚饭,收拾好碗筷,去到门外。
她独自站在仲夏滚热的风中,一直到温度逐渐降下去、完全的黑遮蔽了眼前,耳边变得没有任何嘈嚷,所有人都回家了。
她这才进去门里。
里面没有开灯,黑黢黢一片。她却已经走过好多遍。去到厨房拿出刚刚蒸好还冒着热气的一碗蒸蛋,小心翼翼地捧着,扶着楼梯上了二楼,来到卧室。
卧室很简洁,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橱和一个小床头柜。偌大整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原本不需要什么繁复的东西。
她双眼在黑暗中,透过窗外昏黄的路灯已经适应了这点光亮。她静静地走进房间,转手关上屋门。
身后倏地出现一个矮小的人影,在黑暗之外的是一角粉红色的裙摆。
人影“咯咯咯”地笑起来,银铃似的回荡着,可惜段琴浑然不觉。
她表情慈祥,端着这个小孩子用的小碗走到床头柜前,缓缓蹲下。然后打开了柜子。
在微弱的从窗外透进来的路灯的光的映照之下,里面赫然是一个成人膝盖高的玻璃罐。玻璃罐里是青黑的混浊的水,中央悬浮着暗红色臃肿的肉块,被遮挡着看不完全。
但段琴的目光却猛然迸发出热切的光彩。
穿着粉红色小裙子的女孩倏地来到段琴身后,面目半隐在黑暗中,低头静静看着蹲着的段琴的背影。
段琴已经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罐搬了出来。
“又给甜甜买了一件粉色的小裙子,妈妈喜欢这个颜色,你一定也要喜欢哦。”
她从枕头下拿起一件裙子放进一个陶瓷盆中,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这件漂亮的粉色裙子。
火光照映着段琴微微丰腴的脸,影子映在墙上,张牙舞爪。
不一会儿火光熄灭了,她便动作轻柔地拧开玻璃罐的盖子,抱起沉重的玻璃罐,脚步艰难地走向洗手间。一面走,她语气慈爱:
“不要紧,妈妈不累啊。”
“妈妈要给你打扫一下卧室了了,啊,乖。”
“甜甜真乖,不沉,妈妈不累。”
一个空了的福尔马林液包装桶被从洗手间扔出来。
出来时玻璃罐里已经换上了新的透明液体,里面浸泡腐烂发霉的东西已经不在,露出的是蜷缩着的五官模糊的胎儿静静悬浮着,四肢小小地,两个眼泡显得异常的大,仿佛在看着玻璃罐外的谁。
回到床边,段琴把玻璃罐小心放好,拿过放在地上的蒸蛋,一勺一勺地“喂”进罐子里。她动作耐心,面上带着温柔慈祥的笑,声音低缓:
“到了睡前故事时刻啦。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其貌不扬、长着蓝色胡子的人。蓝胡子娶了好几任妻子,最终都下落不明。
这一天,蓝胡子又看中了一位少女,于是少女成为了他的妻子,并且让少女住进了他的城堡中。
一日,蓝胡子出门,少女因为好奇而取出了蓝胡子藏起来的钥匙。她打开了蓝胡子勒令不能打开、不能进入的门。
在门开的那一刻,少女惊呆了。门的后面挂着的是鲜血淋漓的蓝胡子前几任妻子的肢体和头颅。
少女惊慌地关上门。但是回来的蓝胡子发现少女进去过那扇门,他因此恼羞成怒,拿起刀就要杀死少女。
幸好少女的哥哥及时赶到,杀死了蓝胡子,并成功解救下了少女。”
段琴把身旁的一本格林童话合上,温柔地用手抚摸着玻璃罐表面:
“故事听完了,该睡觉了呀。”
她温柔地在冰凉的玻璃上亲了一口,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在亲吻里面的胎儿。
“晚安吻。”
里面暗红色的的胎儿在凝视着她。
周边福尔马林液里漂浮着新鲜的蒸蛋在迅速失去热腾腾的温度。
做完这一切之后,段琴将这个玻璃罐放到紧挨着床的床头柜之上,随即自己也躺在床上。
“要睡觉了哟。”她看着玻璃罐,眼里迸发出深沉的爱意。
穿着粉红小裙子的女孩站在段琴的窗前,和床头柜上的玻璃罐里的死胎一起,静静注视着她的脸。
第10章 故事
封泉没想到将近半夜了竟然遇见了二胖。
老板给几人讲鬼故事讲得起劲,将近十一点才意犹不尽地住了嘴。兰湘刚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就被故事内容吓得一个激灵。就在这时候,灯突然灭了,同时旅馆门突然被人敲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