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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回目光,老人顺手关上窗户,慢悠悠回到餐桌上。
    她就着?咸菜喝了一小碗粥,吃了半个包子,又吃了一个鸡蛋,寻常人家的?早饭温馨简单。饭后她戴着老花镜,给小孙女扎了可爱的马尾辫,戴上小王冠发卡,抱着她亲了又亲,怎么也看不厌似的。直到孙女挣开跑到房里去写作业,她才缓缓站起身,环视四周。
    她已经成家的儿子在刷碗,儿媳妇在教导孩子学习,昨夜刚下过雨,微凉的?秋风吹过窗边垂下的?绿萝,笼中的?鸟儿叽叽喳喳,互相梳毛。
    世间最温馨不过烟火人间。
    换上最常穿的?一件针织衫,细致又庄重梳好头发,跨上自己平时买菜的?篮子。
    从老伴去世后,老人从未如此精致装扮过,她看起来庄重且从容,就像去赴一场约会。
    “妈,你去哪儿啊。”
    男人洗碗出来,甩着手上的?水疑问:“今天外面广播,不是说都呆在家里不要乱跑吗。”
    “几个研究院退休下来的老朋友来找我喝茶。”
    老人神情泰然自若,男人还想劝,她老眼一瞪,颇有几分年轻时的威风。三两句就把他打发了去,挎着篮子出了门。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女人探头望来:“怎么让咱妈一个人出去,你送送啊。外面看着?要下雨了,路上也再劝劝。”
    “这种天气真没个准的?。”
    男人听了称是,忙换衣服拎车钥匙出门,但当他匆匆跑到楼下后却看不到老人的身影。
    “妈?”
    “妈!”
    男人遍寻不到,摇头,往回走的路上正看到小区灌木丛后有三只流浪猫。其中两只看起来年轻矫健,一黑一白,最中间的是只三花猫。它看起来年纪大了,胡须焦黄,皮毛松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很漂亮,明亮沉静,像是老人今天出门时别再针织衫上的?琥珀胸针。
    “小区里流浪猫是越来越多了。”
    男人微笑,冲着猫咪拍了两张照,女儿聪聪最喜欢猫了。
    “天阴了,快下雨了,别在外面待着?了。”
    他善意嘘了两声,试图将猫赶到后面有遮挡物的棚子里。谁知他刚一接近,猫们就转身跑走了。
    奔跑着?穿过小区街道,两只年轻猫刻意放慢步子,像是在等待老猫。但老猫跑的?却丝毫不慢,风吹起它漂亮的长毛,如一缕缕散在空气中的丝絮。社区外偏僻隐秘小巷里停着?辆加长版红旗轿车。那黑色的年轻猫化作身穿军装的?青年,毕恭毕敬为老猫打开车门。
    三花老猫一跃而?入,后座处顿时响起一阵欢声喵语。
    “哈哈哈,刘教?授还是神采依旧啊喵。”
    “那是,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老年发福吗。放现在我都不敢说你是当年研究所最帅的?小伙。”
    “你不懂,我这叫幸福肥。”
    后座上三只老猫吵吵嚷嚷,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般互相打趣,哈哈大笑,给三花老猫让出位置。
    三花老猫跳到车座上,也为眼前的?老朋友惊讶:“国忠,慧慧,你们老两口怎么全来了?还有惠芳,你家小子不是十年前就在国外成了家,把你接去享福了吗?”
    “你不也来了。”
    被称为慧慧的白色老猫笑的?胡须颤抖,揶揄眨眼:“不是说这辈子再不回研究院,永远不想再看到老陈嘛。”
    “哼,这些龌龊哪抵得过家国大事。”
    三花老猫傲慢抬了抬下巴:“那家伙要还对以前念念不忘,看我这次不抓破他的?脸。”
    “陈承光这次也在请愿书上签字啦。”
    名为国忠的?黄白相间虎斑老猫感叹道:“这么多年,当年军校里的?老同学就剩下咱们几个老家伙了。没想到还能有相聚的?一天。”
    “是啊。”
    三花老猫望向外面,往日繁华街道没了车辆人流,在阴沉光线下显得格外萧瑟。这是她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老街小巷烙印着她的童年,少年,青年,老年。故土,国家,是每个人心?底最柔软又最坚硬的地方。
    “没想到国家还有能用到咱们这把老骨头的?时候。”
    “总比烂到地里好。”
    老狸花猫喵声阴沉沙哑,嗓子坏了,听起来就像粗糙树皮摩擦:“当年我本该死在战场上,是班长把我拽了回去。他死了,我活着。这些年我一直想着,念着,终于到了这天。”
    “活了这么多年,也够本喽。”
    车将它们送到电视塔下,这是京市最高的?一栋建筑,仿若一柄利剑,塔尖直插云霄。它们坐电梯到电视塔最高处的?观景台。在那里,数名或身穿西装,或身披军服的?中老年人等候在那里。为首的?那位一张国字脸,眉眼锐利,眉飞入鬓,不苟言笑?,年轻时定是罕见的?俊美。
    这张脸经常出现在各种国内外会议上,是国内最高的?领导人。以三花老猫为首的?老人们冲他行礼。
    “顾总理,我们老骨头不中用,就不变成人形啦,您多见谅。”
    “劳烦了。”
    顾总理深深鞠躬,他身后的中老年政界高层们鞠躬,军界首脑们立正敬军礼。这群站在国家顶端的?人对着?四只看似普通的?老猫低下头颅,鞠躬的动作中饱含着深刻的敬意。
    “不劳烦,不劳烦,这是我们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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