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当年跟着太|祖爷打天下的赫赫功臣,也都只是封侯拜相。
岚王庄青瞿,是大夏朝破天荒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异姓王,可见隆宠圣眷。
可是。
“既然当年朕对青瞿盛宠,却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
拂陵叹了口气。
“还能为何。”
“陛下与岚王二人两小无猜、多年的情分,年少时又一直亲近扶持、相互笃信。”
“陛下继位后,岚王自要为稳固陛下江山着想,便多次请缨率军南征北战。”
“不知受了多少苦、多少伤。”
“却不成想,功高震主。”
“……”
“许是数年征战边关,无法陪在天子身边,聚少离多。”
“又或者是……陛下身边什么小人进了谗言。”
“那些年,陛下对岚主子越发疏远猜忌。”
“……”
“陛下,拂陵自知卑贱、人轻言微。”
“但拂陵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岚王忠于大夏、忠于陛下,鞠躬尽瘁、矢志不渝。”
“……”
“……”
“至于陛下所疑《起居注》之事……”
“陛下是不记得了,咱们主子,”他叹道,“过去是个多么傲气之人。”
“却在天子面前,一次次尊严扫地、折断脊梁、一退再退。陛下送去边关的书信常言辞刻薄,岚王每次看了……都要难过许久。”
“后来,陛下受伤失忆。”
“岚王虽难以接受、心如死灰,可始终还是想与陛下重新来过。”
“只是这重头来过……以前那些不堪,他必不愿再让陛下知晓。”
“主子就是那般性子,实非有意欺瞒。”
“……”
宴语凉说不出话来。
终于一直以来很多无法严丝合缝疏理清楚的事情,都在此刻合理了。
岚王囚禁天子,爱恨交加。
岚王说阿昭你没有心。
岚王不爱笑,背影总是寂寥。
本是少年竹马,两小无猜,却终离心离德,渐行渐远。
天子疑心深重,岚王屡立战功表明忠心。却不想功高震主,反更成天子眼中钉。
“可如此说来,朕岂不就是……”
岂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狗皇帝。
可别说什么身在帝位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身不由己了。
狗屁的身不由己!
无非就是个冷血无情狗皇帝,把世上最好的人在床上和战场上全部物尽其用,用完又不要脸地过河拆桥!
拂陵:“陛下倒是,也无须这般说自个儿。”
“但,恕奴才斗胆,一切确实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理儿。”
宴语凉:“…………………………………………”
不行,他得缓缓。
本以为身为天子失忆被囚,人生已足够鸡飞狗跳。
却不成想山中有谷,谷中有坑,坑中还有万丈深洞!!!
这要他如何接受。
真的,要一个色令智昏的皇帝如何接受,他失忆前虽不是个昏君,却是个一等一的无良狗皇帝?
负心薄幸,不是东西的那种。
就连世间绝色他都好意思辜负!
宴语凉随即,又想起自己醒来以后这段日子是如何的有恃无恐、花式作死……
被他伤透过一次的岚王,看着他就连失忆都还敢上窜下跳有恃无恐,又该会是何种心情?
真的完全不行了。
窒息窒息窒息窒息。
狗皇帝狗皇帝狗皇帝。狗成这样的人怎么还没死?
拂陵哭笑不得:“陛下倒也不用太过自责。”
“毕竟是都过去了。”
“陛下受伤失忆本是祸事,但或许老天有眼,于陛下和岚王也不乏是一件转机。”
“只要陛下以后肯好好真心待岚王……”
“……”
晌午钟声,岚王该下朝了。
宴语凉:“公公等下!”
他本跟拂陵说好了,让他下朝想方设法也要把岚王拽过来楚微宫,他备好酒菜给岚王赔罪。
可如今前尘真相却是如此。
他那般重重伤过岚王的心,多少好酒好菜都根本不够赔其万一。
宴语凉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样赔罪才算像话。
尤其是,他还什么都不记得。
……不然朕,先写封信赔罪?
拿了笔,郑重铺上澄心堂纸。
宴语凉一笔一划,认认真真、斟词酌句。
可道歉书信又要如何写?
思来想去,宴语凉发现自己竟在默背前朝某位罪大恶极亡国之君的“罪己诏”。
这,似乎也没罪大恶极到罪己诏的程度……
就按罪己诏写吧!
虽不至于谢罪天下,但冷漠无情伤透岚王心亦是罪、无、可、赦!!!
宴语凉写写写,终于写完。
把天子墨宝送到拂陵手里,依旧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皱眉努力想,又想起了龙床床头那个暗格。
在放入那一堆糕点的之前,暗格里面本来也是藏着一件东西的。
一件堇青石的长耳坠。
朴素的风筝形状,做得简单清雅,倒也并没有显得多么华贵不凡。
这样一件单耳耳坠却被小心翼翼存在天子龙床暗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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