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语凉:“……”无人理睬,龙颜何在。
守军走后宫门果不其然又重新落了锁。
宴语凉早已淡定,问闻樱要了一杯青梅茶,便顺着书脊梁认真查找。
成堆史书,从开国乾元太|祖朝代到文帝武帝到他父亲宣明帝,历朝历代整整齐齐。
然而比起大夏祖辈历代史,宴语凉更关心的自然还是自己的历史。
《起居注》、《起居注》……
朕的《起居注》在何方?
啊,有了,在这!
“锦裕三年四月初三。帝与骠骑将军赏花游玩。夜,将军宿于帝楚微宫。”
锦裕三年,宴语凉二十一岁。
那年庄青瞿尚未封岚王,还是“骠骑大将军庄青瞿”。
年纪轻轻的骠骑大将军,那时已经学坏,成日夜宿帝宫。
“锦裕四年二月十二。”
“骠骑将军大破瀛洲北征归来,宴饮,将军受帝封赏,夜宿于帝楚微宫……”
“锦裕七年十月十日。”
“帝与岚王商议国事,夜晚共赴汤泉。夜宿汤泉宫。”
“……”
“帝赐岚王金千两,和田玉十块,东海珍珠一斛,红玛瑙一箱。岚王夜宿帝宫。”
“帝赐岚王锦绣内衬宝衣。岚王夜宿帝宫。”
“帝赐岚王烧花鸭。岚王夜宿帝宫。”
“……”
起居注满满十余本,宴语凉哗哗翻得飞快,皇帝这十年的起居总结下来三行字就可以高度概括——
但凡岚王在宫中,皇帝一定同岚王睡。
但凡岚王不在宫中打仗去了,皇帝便洁身自好、独守空闺。
经常还写写信给岚王抒发一下思念之情。
“……”
嚯。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后宫佳丽三千人,皇上偏偏独宠摄政王一个。虽然摄政王说了要雨露均沾,可是皇帝偏~不~听~呐!
真就这么个独宠的频率,若换成是个身娇体柔的美人都该儿女忽成行了。
十几本《起居注》,君臣缠绵、眼见着黏糊甜蜜。
只有一个问题——
这十几本书。
全部。
墨迹未干。
“……”宴语凉保持围笑。
别的史书都墨迹正常,有的年代已久甚至书页都少许泛黄。单单《起居注》每一本!都是新抄的!连字迹都不一样,不忍直视。
皇帝翻了翻封皮,封皮上大咧咧写着“编年起居注”。
呵,倒是不错!
确实是一堆“编”年起居注。
……
宴语凉顺了顺气,努力视若无睹。
并安慰自己,这几本书也许是被火焚烧后刚好重抄,恰巧墨迹未干而已。
但不幸,他十分清楚地记得大夏史馆规矩!
就算起居注原本真在几个月前大火“被烧了”,副本也该早早重抄妥当。皇家重史不是儿戏,绝不可能拖到今日再匆忙现抄。
皇帝默默,把青梅茶喝到见底。
又从杯底拈起青梅,啊呜咬了一口。
这梅子,不但青色的特别莹润好看,滋味也酸酸甜甜的。像岚王。
唉……岚王绝美。不管俊美肃穆时,又或者困倦可爱时,就连压抑生气和沉默寂寥的模样,都让人放不下。
宴语凉从第一次瞧见岚王,就心旌动摇。
但凡,岚王能不是个囚禁了他的摄政权臣。
但凡岚王能稍稍真诚一点,不要变着法子与他斗智斗勇!!!
宴语凉后悔了。
他就该认栽,咸鱼躺平。
搞什么一直要一直要看那劳什子的《起居注》?
如今好了,自己给自己找事。
拿着这狗啃一样的假起居注,宴语凉思绪万千。
是,岚王那么多的委屈寂寥,红着眼说宴昭你别再骗我,宴昭你根本没有心。
可若是真有那么的委屈,怎么连《起居注》原版都不敢给朕看???
此事有诈。
必然有诈。
……
宴语凉是万万没想到,人生在世,近墨者黑。
当晚岚王回宫,面对他“墨迹未干”的质询时,竟然将他“朕坦坦荡荡”的专属无赖技巧学了个十成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岚王:“阿昭你听我说,《起居注》确是新抄。”
“本子虽是新抄,内容却并非作假。”
宴语凉:“……”
“真的。我此生一次也不曾欺骗过阿昭,阿昭信我,好不好?”
岚王端方严肃,清眸真诚。
宴语凉看得眼一花心一动,险些脱口而出了个“好”。
然而不可!
他掐了一把自己大腿。
但凡史馆能稍微不那么糊弄,但凡能拿几本墨迹干了的假起居注来。
凡拿假起居注来的时候顺手给朕带两壶青梅酒,朕也不至如此清醒!
……
宴语凉是万万没想到,手握假书证据确凿,他最后竟。还。能。输。
道高一尺,魔高一百百百丈。
岚王的身子晃了晃:“阿昭,你……不信我?”
“为什么。”
“阿昭,你说你失忆了,我信。阿昭无论说什么我都愿意信。却没想到,阿昭半点也不肯信我。”
“……”
宴语凉直接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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