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儿。”驻步在无念身侧,她伸手轻抚无念的颈,指尖染上点点血迹,她输入妖力为他疗着颈间的伤,同时将无念从大殿上掺了起来。“娘扶你出去。”
无念无措地抓住母亲掺扶在他腰臂上的手,却无力撼动,他被梨清掺着转身,一步步行出妖王殿。
妖王暗蓟只看着他们,一动未动。
踏出了妖王殿的大门,再行三步,梨清看着前方柔柔地说道:“念儿听娘的话,不要回头。”
转目望着无念,她极是温柔地笑了一笑:“念儿从小最乖了,自己回梨殇宫去好不好?那鱼还在宫中等你。”
无念想摇头,想说不好,可是身畔的女子没有等到他回应,就放开了无念的手。
她凝力把无念往前推了一把,雪色梨花伴清风裹挟,将无念送出了数丈。
语声喑哑而温柔,她又道了一遍:“不要回头。”
无念一步一步往前行出,泪慢慢滑落至颈间,没有说话,没有回头,没有拂她这一声近乎哀怜的祈求。
身后梨香骤然瀑溢,飞叶有声,是梨清凝起全身妖力向妖王殿内击去。
妖力相击的爆破声响起,紧随之是呕血声,和万叶飞花伞粉碎的声音。
他还记得母亲刚带着他逃回灵境妖森的时候,她着一身新绿长裙立身在妖森巨大的古灵木下,打着万叶飞花伞回头来看自己,眨着眼睛调皮地笑起来,说着:“念儿你看,这就是娘从小最喜欢爬的古灵木爷爷,以后也让他陪你玩~”
语声轻快活泼,绿衣翩跹如蝶,一如人界少女。
无念步步行远,转瞬间,泪满襟。
妖王殿内,梨清瘫坐在大殿地上的血泊中,怀中紧紧抱着那两株枯木梨株,绿衣染血,发污衣乱:“妖王暗蓟……”泪痕布满脸颊,她仰首望着高位上的妖,扬起一个轻轻浅浅的笑:“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凝全身妖力向内催发,妖元震荡,一瞬间膨胀至数倍,又压缩到极至。
梨清看着他,委屈的,无助的,惨然的,眼中被泪浸满,面上却是那样纯粹又温柔的笑:“我诅咒你,所爱皆死,众叛亲离,永世无亲。”
巨大的爆响以妖王殿为中心,向外席卷开来,高大沉重的殿宇一息间被掀起,檐倒瓦碎,飞沙尘屑如洪,向四面八方倾泄开来。
妖宫各处皆闻其响。
闻声赶来的一众妖将,但见妖王暗蓟冷冷立在一片废墟尘垣中,抬手抹去了嘴角沁出的一缕血迹。
轰乱的气流中尘沙落地,满地血色点点,尤如梅烙,杂夹着零碎的血肉。
那血中溢满梨花的清香。
率先赶来的无恨领数名妖将跪于妖王面前:“父王可有事?”
妖元自爆。
爆破之威足以毁掉整座妖王殿,却仍旧不能真正伤到妖王暗蓟,他擦去嘴角血迹,满面酷戾冰寒地看着如雪花般飘落下来、四散于地的白发。
流乱的妖力灭淡,最后几缕白发悠悠缓缓地落在了血泊中两株枯木梨株之上,温柔亲昵地覆盖住了它们。
——大哥、二哥,清儿跟你们回家了。
妖王暗蓟脸色忽是一白,转面吐了一口血出来。胸口血龙甲上,此前被无忧所挥妖刃打落下来两片龙甲逆鳞之处,嵌进了一片被妖力凝满的雪白梨花瓣。
妖王暗蓟目色幽寒,面上一瞬间酷戾又阴沉。
“去看着无念。”语声极冷,他不带感情道:“若还妄想用妖灵分-身私通外界,你不必再截来予本王,自可杀他。“
无恨眸中幽光一闪,目色凉薄,亦是不带感情地应了:“谨遵父王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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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忧宫前。
作为妖王心腹大将的玄蛟、影虺镇守在此,因感妖王殿方向传来的震动,心惊有异。
轻乌于此时匆匆跑了出来:“不好了!九公主殿下又吐血了!”年轻的少年妖侍满面焦急之色,下一刻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敢问两位妖将大人,陛下将九公主软禁在此,可是不大过问九殿下的生死了?”
他有些过于真实道:“若九殿下死在雪忧宫内,轻乌可会受罚??”
玄蛟转目来看着他,眉间大皱:“胡说什么,妖王陛下何曾对九公主殿下出手,她所受不过是些妖力反噬的伤罢了!怎么会死!”又道:“九公主若死,我们都得死!”
言罢立即和影虺一道快步入了雪忧宫内殿。
雪忧宫内,玄蛟、影虺一入寝殿,偌大华丽的锦榻上,原本一动不动躺着的小女娃儿口鼻中突然涌出了大量鲜血,一股接着一股,势如井喷,看起来尤为吓人。
玄蛟眼见大惊,瞬息间来到锦榻边,一把抓起了小女娃儿细瘦苍白的腕:“怎会这样!”当即转面对影虺道:“你去看看妖王殿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一并向妖王陛下禀明九公主境况!”
惯于隐在暗处、几不言语的影虺幽幽地睨了一眼锦榻上俨然睡在血泊中的小女娃儿,慢慢应了声:“好。”随之灰影向后退去,转瞬不见。
轻乌立在一旁忧声道:“九公主伤成这样定是快死了,若不输点妖力给她,也不知撑不撑得到妖王陛下赶来……”
玄蛟正与无忧察看,有感莫明虚弱,却分毫探知不出缘由。正拧眉惴色,听见轻乌的话,眸光便动。
轻乌再道:“玄蛟大人也是蛟族,不知能不能输点妖力先把九公主救回??毕竟大人方才说,九殿下出事,我们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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