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元入体之后便在急速吸收鬼王伤口上挥之不去的邪秽魔息与邪毒,直到许久后伤口处只余殷殷鲜血,再不见半点魔息黑气。
罗歙再度覆唇于鬼王唇上,将魔元内丹又慢慢渡回到自己体内。
久久抬头,脸色怆白若纸,额间皆是冷汗。
他转头就吐了一口血。应是内丹离体过久被一身魔息反噬。
被他紧抱在怀的黑衣女子唇色则由紫转艳,面色也眼见的缓和下来,呼吸渐趋平稳。
伊吕看着他,久久僵硬地道了一句:“多谢少君……”
罗歙闻言就瞪目过来,冷冷道:“于你何干?!你有什么资格言谢!?”
素来沉静儒雅的青衣人便又滞声,未再言语。
罗歙的面色仍旧不好,他虽是魔,但化解魔元吸收来的旁人邪秽魔息与邪毒仍需时间……过了少许,脸色仍旧晦暗发青。“你过来!”
伊吕依言近身,从他手中接过了黑衣女子。
“护好她……别总也让她护你!”
伊吕心里蓦然如被刺了一针。
罗歙回目再看了一眼昏沉不醒的女鬼王,随即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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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袤无垠的欲藤花幻境在裴焱和孤尘仙君面前轰然崩塌。
两人随即赶到了伊吕和鬼王布阵所在的城南。便见一方血涂阵式中伊吕怀抱鬼王跪坐于阵中,正细心谨慎地为其包扎身上伤口。
裴焱:“发生了何事?!”
白衣仙人已然察觉到四周永生难忘的那股魔息。“她来过。”
伊吕回看一妖一仙,目光极沉地点了头:“她应是觉察到了我欲布阵斩断她对城内女子的掌控,所以现身阻止。”
裴焱不由得凝目在伤重不醒的鬼王身上:“以鬼王陛下的实力,极少有人能伤得了她。那个欲魔心……”
“她变得强胜数倍……旋歌几与她战成平手,但……”寒目而凝,伊吕又道:“数次惊险之际,旋歌都会莫明偏差,至后目中极为警惕……便似除却欲魔心之外,还有另一人在助那女魔。”伊吕凛目极肃道:“此人应比之现下的欲魔心更强。”
裴焱和身畔仙人对视了一眼。
六界内实力强胜鬼域之主者,并不多。
伊吕心下寒沉:那魔子说得对,若不因护我,旋歌不至于此。可自己是不死之身,她……
移目看着怀中女鬼王,避阳纱下坚毅平静的眉目一如当年,他似又见了数千年前与自己一统东灵、奋不顾身的初帝。
那时“他”常言若失自己,大事难成。如今大事已成,逝去千年,她却仍如当年那般惯于将自己护在身后,敬之重之护之,似成习惯。
孤尘仙君眸光冷凝,转目看向了皇城以西:“那女魔残留之息飘向于西。”
裴焱听之便愣:“我们刚刚碰到的那个欲藤花幻境,最后残留的妖气不也是往西面飘了?”
难道……
二人思一瞬,随即便欲往城西追去。
“等等。”伊吕忽然抬头叫住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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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僻静的皇宫一角。
从外看,青石杂草掩径,宫墙斑驳而殿檐老旧,整座寝殿残破不堪,枯朽千年。
一袭黛墨长衣之魔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宫殿内。
能见轻纱如雪,珠帘拂荡,妆台、灯柱、锦案、床榻,皆陈旧古朴,但分毫未损且一尘不染。
便似其内还住着一位每日勤妆梳洗、语笑嫣然的公主。
罗歙站在垂静的珠帘后看着内殿里倚靠在榻沿锦柱上的那道身影。
他果真在此。
“你来做什么。”幽冷的语气中透出不悦,便似独属之地被人闯入的沉冷不善。
罗歙掩于袖中的双手握了握,语声低抑:“父君欲与鬼域为敌?”
幽静无光的宫殿里只有白纱拂动的轻响,森冷昏暝。
垂帘后的人影微微仰首,语气漠寒:“魔元不稳,邪毒未清。你把鬼域主人所中欲魔心之毒引到自己身上了。”
罗歙十指握得更紧,声音转沉:“父君可未曾说过要把鬼域卷入进来。”
“你这是在指责本君?”
“儿臣不敢。”
罗彥笑了一声:“是鬼域还是鬼域之主?”
珠帘外所立之魔目光深垂,看着内殿地上平整冰冷的青石未再说话。
昏暗空冷、寂静千年的歙人殿内又无声响,唯有轻纱垂帘无风自曳,微微拂荡。
“我还是寻不到你娘的魂魄。”语声空冷压抑,透着沉沉的寒意。“而当年本君只为魔界二皇子时,鬼域之主百般阻挠我入鬼域寻她……直到后来我做了魔君,才能进鬼域去寻觅她的魂魄。”
“她醒来不过五百年!三千年前的鬼域之主不是她。”
“本君自然知晓。”罗彥嘴角含笑,语声却是森冷:“但歙容的魂魄根本不在鬼域,所以鬼域于我无用了。”
“父君若动鬼域,无疑加一劲敌,万无必要。”
“我曾告诉自己,三千年内若不得与她重逢,便与害了她的所有人共亡……如今还有两日,就是你娘的祭日。”垂帘后的身影冷冷向他看来:“时隔三千年的最后一个祭日……你觉得本君还会在乎鬼域与我为敌么?”
立身之魔气息微微起伏:“凡人身死魂在,父君不继续找了么?”
“很有可能……”语声忽哑,无人看见倚身榻上的那道身影慢慢转目看向了床榻内侧,刹那间红了眼眶:“南武皇室的血咒……对魂魄亦能束缚……当年她死时……魂魄也替那厮承受了妖兽噬魂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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